信都东门外的寒风愈发凛冽,却吹不散围观众人的屏息凝神。
空地中央,林大虎与杨九灵的两匹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铁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人手中的兵器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一场关乎信都命运的对决,已到了最后关头。
“喝!” 杨九灵突然大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手中长枪如离弦之箭,直刺林大虎的心口。他的枪势迅猛凌厉,枪尖带着破空声,没有丝毫试探,仿佛要在第一招就刺穿对手的铠甲。
林大虎眼神一凝,手中沥泉枪横挡胸前,“铛” 的一声脆响,两杆长枪的枪尖剧烈碰撞,火星四溅,震得两人手臂发麻。
林大虎借着反作用力勒转马头,刚想挺枪反击,却见杨九灵根本不做收枪防守,反而手腕一转,长枪顺势变刺为挑,直指他的咽喉 —— 这一枪角度刁钻,破绽却极大,若林大虎趁机刺向他的肋下空当,杨九灵绝无躲闪的可能。
“将军加油!杀了他!” 城墙上突然传来朝廷军士兵的呐喊,紧接着,城内的百姓也跟着高呼起来。他们不知道杨九灵的心思,只盼着自己的将领能赢,能为信都换来一线生机。
林大虎心中一沉,手中的枪慢了半拍。他侧身避开杨九灵的枪尖,却没有趁机进攻 —— 他已察觉出不对劲:杨九灵的枪招虽猛,却处处透着怪异,完全是只攻不防的拼命路数,枪尖始终盯着他的要害,自己的胸前、腰间却暴露着大片空当,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杨九灵,你找死不成?” 林大虎沉声喝道,手中长枪再次格开杨九灵的劈刺,“你若想认输,我可饶你不死,没必要用这种打法!”
杨九灵却不答话,只是眼神愈发坚定,长枪挥舞得更急了。他的每一枪都直指林大虎的要害:时而刺心口,时而挑咽喉,时而扫马腿,枪势如狂风暴雨,可自己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 左肩的铠甲已被林大虎的枪尖划破,鲜血渗出,他浑然不觉;腰间的护心镜松动歪斜,只要林大虎稍一用力,长枪就能刺穿他的脏腑,可他依旧不管不顾,只顾着挺枪向前冲杀。
林大虎心中猛地一震 —— 他终于明白,杨九灵根本不是想赢,而是一心寻死!他知道自己输定了,却不愿投降受辱,更想以自己的死,换得城内百姓的生机 —— 只要他死了,两万残兵便会投降,这场劫难就能彻底结束。
“你疯了!” 林大虎又气又急,手中的枪不由得收了几分力道。他敬佩杨九灵的骨气,却不愿看到这样一位枪法精湛的将领,以如此悲壮的方式死去。
可杨九灵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依旧疯狂进攻。两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合,枪尖碰撞的脆响在空地上不断回荡。杨九灵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连坐下的黑马都被溅上了血渍,可他手中的长枪依旧稳健,枪势却愈发决绝。城墙上的呐喊声渐渐小了下去,朝廷军士兵们也看出了不对劲,脸上的兴奋渐渐被担忧取代。
“将军…… 他好像不想活了……” 杨九灵的副将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 杨将军的枪法他们最清楚,素来攻守兼备,如今却只顾进攻,分明是在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杨九灵突然调转马头,朝着林大虎直冲过来。他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枪尖却没有对准林大虎,反而微微偏斜,露出自己的胸口 —— 这一枪的破绽大到无法再大,林大虎只要顺势挺枪,就能轻松刺穿他的胸膛。
林大虎瞳孔骤缩,想收枪已来不及。他看着杨九灵眼中的决绝,心中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 杨九灵是要逼他动手,逼他结束这场战斗,用自己的死,换信都百姓的生路!
“噗嗤!” 沥泉枪精准地刺穿了杨九灵的胸膛。与此同时,杨九灵手中的长枪也已抵达林大虎的左肩 —— 以他的枪力,这一枪下去,林大虎的肩骨定会被击碎。可就在枪尖即将碰到铠甲的瞬间,杨九灵的手臂突然一软,长枪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长枪,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声音微弱却清晰:“林......林将军......答应我的事......别忘了......放百姓......出城......”
林大虎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复杂:“我答应你,定会护百姓周全。”
杨九灵缓缓闭上眼睛,身体从马背上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鲜血在冻土上蔓延开来,如同绽放的红梅,悲壮而惨烈。那杆陪伴他多年的长枪,就落在他手边,枪尖还沾着他的血迹,在晨光下泛着凄冷的光。
城墙上的气氛瞬间凝固。先是死寂,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哭喊声 —— 朝廷军士兵们纷纷跪倒在地,对着杨九灵的尸体磕头,不少人红着眼眶,转头看向林大虎与山东军,眼神里满是怨怼与仇恨。
“是你们!是你们围了信都一个月,让我们没粮吃!” 一名老兵猛地站起身,指着山东军嘶吼,“杨将军是为了救我们,才被你们害死的!我们跟你们拼了!”
城内的百姓也涌到城墙边,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人哽咽着咒骂:“都是你们这些反贼!若不是你们围城,我们怎么会易子而食?杨将军怎么会去死!” 几个年轻的百姓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山东军的方向扔去,虽没砸到人,却将心中的怨气与悲痛宣泄得淋漓尽致。
林大虎脸色凝重,没有呵斥,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知道,百姓与士兵的仇恨并非无由 —— 一个月的围城,断粮的痛苦,亲人的离世,这些都让他们把怒火对准了山东军,而杨九灵的死,更是成了点燃仇恨的导火索。
“都住手!” 就在这时,一名白发老者从百姓中走出来,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城墙边,对着激动的军民喊道,“大家别冲动!杨将军是自愿赴死的,他是为了让咱们活下去!林将军答应放咱们出城,还给咱们粮食,若咱们现在闹起来,岂不是辜负了杨将军的心意?”
老者的话让喧闹的场面安静了几分。一名年轻士兵红着眼眶问:“可......可咱们的亲人都饿死了,这仇就这么算了?”
老者叹了口气,看向杨九灵的尸体,眼中满是悲痛:“仇要记着,但命更要活着。杨将军用命换咱们出城,咱们得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他。至于恩怨,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