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亭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黄宏文转头望去,只见数十名洛阳百姓提着食盒,正朝着周军大营的方向走去,路过风月亭时,还对着亭内的周铭谅躬身行礼,眼神中满是崇敬。
周铭谅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民心所向?” 黄宏文放下茶杯,语气陡然变得锐利,“周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百姓崇敬贺、陆二将,是敬他们保家卫国之功,而非敬周帅的‘仁厚’。洛阳是中原枢纽,若归周帅所有,山东与关中的通道便被截断,我军成了瓮中之鳖,这南北而治,与束手就擒何异?”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划江而治的提议,我可以答应。但洛阳必须归我军所有。洛阳归我,我可保证贺、陆二将性命无忧,更可让他们继续驻守洛阳,安抚百姓。届时我们联手共击马诚伯,待天下太平,再以民心定归属,岂不是比现在争夺更公允?”
周铭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贤弟这是要逼我让步?洛阳乃我军根基,绝不可能让出。我以诚相待,贤弟却如此咄咄逼人,莫非是觉得我周铭谅好欺不成?”
“周帅误会了。” 黄宏文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几分,“我并非咄咄逼人,只是洛阳的归属,关乎两军生死,绝不能退让。周帅是乱世枭雄,应该明白‘核心之地,寸土必争’的道理。”
周铭谅沉默片刻,忽然放声大笑:“好一个‘核心之地,寸土必争’!黄承天有你这样的弟弟,果然是天助其也。罢了,今日既然谈不拢,多说无益。但我仍敬贤弟是条汉子,日后战场相见,我必以礼相待。”
“周帅也是我敬佩之人。” 黄宏文起身拱手,“若不是各为其主,我倒想与周帅痛饮三百杯。今日之约,虽未达成,却也让我见识了周帅的格局。他日战场相见,还望周帅手下留情。”
“彼此彼此。” 周铭谅也起身回礼,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贤弟且放心,我不会在此时动手,坏了江湖规矩。三日之后,我在龙门坡摆下战场,与贤弟一决高下。届时胜负未分,民心归属,便看两军将士的本事了。”
黄宏文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风月亭。林笔遥见他出来,快步上前:“怎么样?谈拢了吗?” 黄宏文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洛阳城的方向,语气凝重:“没谈拢。三日之后,龙门坡决战。这场仗,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赢回民心。”
亭内,周岳看着黄宏文离去的背影,低声道:“主帅,就这么放他走了?方才是擒住他的好机会。”
周铭谅端起茶杯,望着杯中晃动的茶水,淡淡道:“擒住他,只会让山东军同仇敌忾,反而得不偿失。三日之后,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击败他,才能让中原百姓彻底信服。况且……”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还有后手,这场仗,我们输不了。”
黄宏文离开后,便紧急回了营,
刚踏入中军大帐,脸色便沉了下来,随手将沾着些许尘土的披风解下扔给亲兵,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愁绪。
风月亭与周铭谅的谈判破裂,其实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以对方的枭雄心性,绝不可能轻易将洛阳这中原腹心之地拱手相让。真正让他心绪不宁的,是归营途中所见的景象:洛阳百姓提着装满干粮的食盒,络绎不绝地涌向周军大营,路过己方哨卡时要么低头疾行,要么投来警惕的目光,那份对周军的亲近与对己军的疏离,如针般扎在他心头。
更让他忧心的是贺破虏与陆承钧这两个名字,这两位大虞旧将,皆是百姓心中的“守护神”,他们在洛阳深耕多年的群众基础,成了周铭谅最坚实的民心壁垒。
沉吟片刻,黄宏文对着帐外高声吩咐:“传我命令,即刻召集林将军、王将军、张将军、沐将军、展将军,还有送粮的邓将军到大帐议事!”
亲兵应声而去,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受邀将领便陆续抵达。
大帐内座次早已排定:黄宏文居于主位,左手边坐着刚押运粮草抵达的邓正阳——他麾下虽以后勤兵为主,却在山东军中有“活粮仓”之称,深得黄承天信任;
右手边是林笔遥,银甲未卸,腰间沥泉枪斜倚在椅边,自带一股凛然杀气。王破军、张温辽、沐冠军、展涛四人则分坐两侧,目光齐齐投向主位,等候黄宏文开口。
“风月亭之约,谈崩了。” 黄宏文开门见山,将周铭谅“南北而治、以长江为界”的提议简要复述一遍,最后沉声道,“周铭谅提出要以洛阳为界,归他所有,我未应允。三日之后,两军在龙门坡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