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八科121分的成绩,让我成了哈尔滨第37中学的“传奇”——不是因为优秀,是因为每科十几分的成绩荒唐到连老师都调侃,说我怕是故意考的,蒙也蒙不出这个数。这话传到班主任高洁耳朵里,让她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妈妈找我谈了一宿,眼底的红血丝像扯不开的网,没打我,只说“烂泥扶不上墙”,最后咬牙掏了六千块自费学费,把我送进哈尔滨职业技术学院的汽修专业,说“就算学不好,有门手艺总能混口饭吃”。
可我还是让她失望了。三个月,我就把“混饭吃”的机会作没了——成了学校02届的扛把子,打遍中专无敌手。第一个月挑遍同届不服的人,第二个月敢跟学长叫板,第三个月更荒唐,带着七十多人跟“七品狼”团伙聚众斗殴,把人打得肝切除三分之一。十多台警车开进学校时,我才知道闯了大祸,和十几个同伙一起攥着退学通知走出校门,脑子里全是妈妈得知消息时的样子。
果然,回家当天就炸了锅。妈妈拿着班主任发来的“霸凌屡教不改”的短信,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颜东,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正烦着被开除的事,听她墨迹更不耐烦,抬手就扫翻了桌上的碗,瓷片碎在地上,像妈妈最后一点耐心。她没骂我,只是捂着胸口慢慢蹲下,脸色白得吓人,我还以为她在装,直到她直挺挺倒下去,我才抱着她往医院跑,手心里全是她冰凉的汗。
急诊室的红灯亮了一整夜,我扒着门缝听见医生跟姐夫说“急性心脏病,情绪激动诱发的”,这话像冰锥扎进心里,疼得我喘不上气。守了一天,妈妈醒过来第一句是“别上学了”,她还不知道我把人打进医院、已经被开除的事,更不知道我接过姐夫递来的钥匙时,心里有多沉——那是南岗区老楼里的四十平小房子,妈妈没钱,这房子八成是借了外债。“咱妈托人买的,够你住了。”姐夫的话刚落,我就懂了,她是真的累了,这是最后一次帮我。
推开小房子的门,空得只剩一张旧铁艺床和个老衣柜,墙皮还带着脱落的痕迹。楼下小贩的叫卖声、自行车的铃铛声飘进来,我突然觉得慌——以前闯再大的祸,总有妈妈收拾烂摊子,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晚上泡泡面时,妈妈的电话打过来,声音轻得像羽毛:“房子还满意吗?这回你自立门户,咱母子从此恩断义绝。”电话挂断的忙音里,我愣在原地,没哭,只在心里发誓要活出个人样。
可誓言在王冰和小磊来叫我包宿时,碎得比桌上的瓷片还彻底。我没抵住诱惑,又跟着他们泡了一夜网吧,第二天醒在烟雾缭绕的包间里,才骂自己没脸——什么立志,什么改变,在我这儿根本一文不值。后来煎鸡蛋忘了放油,差点把厨房点了;没钱吃饭时,又厚着脸皮给妈妈打电话,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忙音。
现在想起这些,才明白那时的年少轻狂多可笑。也想跟听我故事的人说句实在的:人要是自甘堕落,别人再怎么拉都没用,就像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只有自己先想变强,别人才会高看你一眼。可惜我懂这个道理时,已经让妈妈伤透了心,也把自己的路,走得越来越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