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漫长的白色走廊里，时间仿佛被拉成细丝，两人遥遥相望。
祝星歌站在原地，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缴费单。纸张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她却没有察觉。
陆衢朝她走来，皮鞋踩在医院光洁的地板上，脚步声清晰可闻。他每靠近一步，祝星歌的呼吸就乱一分。
“星歌。”他停在她面前，声音低沉，却有着对他人没有的温柔。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却忽然觉得喉咙发紧，眼眶一热，视线有些模糊。
——她明明不想哭的。
这两天，她一个人扛着贺家的施压，四处奔波筹钱。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了，可此刻，仅仅只是听到他叫她的名字，那些强撑的冷静就全数崩塌。
她微微仰起头，把眼里蒸腾的水汽强压了回去。
“陆老师。”祝星歌往他那边走，像没事人一样的看向他：“这两天好忙，都没空找你，也没提前和你说，对不起啊陆老师。”
陆衢看见她泪光闪闪的眼睛，眉头微微蹙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惩罚性的点了点她的额头：“出了事为什么不打给我？”
她咬了咬下唇，睫毛低垂，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
陆衢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我也奇怪，为什么我总是在别人那里听到你的事。”
“谁？”祝星歌皱眉问，她可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朋友，连周叔都不知道。
“是我！”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从走廊拐角处传来。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从拐角处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病历本，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他朝祝星歌眨了眨眼：“祝小姐，不得不说我们有缘分啊，虽然这是我你我的初见，但关于你的事我却次次在第一现场。”
旁边的陆衢“咳”了一声，警告的看了男人一眼。
祝星歌困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男人：“你是？”
“啊，抱歉。”医生站直身子，白大褂随着动作轻轻摆动，笑得温文尔雅：“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林和西，你陆老师的好兄弟。”
“陆老师？”祝星歌求证的看向陆衢。
后者微微颔首：“就是他把这次的事情告诉我的，还有那天的亲子鉴定，他也在场。”
“啊？”祝星歌惊讶地睁大眼睛，“贺家人没发现你吗？”
林和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病历本边缘：“我躲着呢。说来也巧，那天我去取一份重要报告，结果转角就看见贺家那几个在欺负人。”他朝祝星歌眨眨眼，“我愤而不平，就拍了照片给阿衢，没想到他竟然认识你！这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那这次的事......”祝星歌继续问林和西。
“这个就更凑巧了，这家医院是我名下的，今早过来刚好就看见了你弟的病历。”林和西朝陆衢使了个眼色，“某些人之间可是连夜打电话让我特别关......”照呢。
话未说完，陆衢已经一把拎起他的白大褂后领，冷声道：“废话真多，你可以走了。”
“哎哎，我自己走！”林和西挣扎着整理好衣领，临走前还不忘朝祝星歌眨眨眼，“记得有事找我啊！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找阿衢揍他！”
陆衢一个眼刀甩过去，林和西立刻脚底抹油溜走了。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祝星歌低着头，看着地板上两人交错的影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天的事你都知道了？”连她都不知道.....
陆衢点头：“林和西把所有对话都复述给我听了，你要听吗?”
祝星歌慌忙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用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咳。”
一旁看了半天的院长忍不住咳了咳。祝星歌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猛地想起来反应过来。
“院，院长妈妈！”她顿时紧张起来。糟糕！刚刚的事岂不是都被院长妈妈看见了！
院长向前走了两步，洗得发白的棉布鞋踩在瓷砖上几乎没有声响。
“你和这位陆先生的关系是？”院长的目光转向陆衢，温和中带着审视。
祝星歌的脸颊被问的有些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额，这位是......是给我补课的老师。”说完又急急补充，“我看院长妈妈刚刚和陆老师在聊天，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陆先生只说是你的朋友。”院长像是看穿了什么，了然的点点头，随后又问：“那刚刚你们说的那些又是什么意思，亲子鉴定是什么意思......”
院长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祝星歌吞了一口唾沫，有些紧张。在贺家找她的这段时间，她都没把这事跟福利院的人说，主要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有些不敢说。
“院长妈妈，我......”
陆衢忽然向前半步，西装袖口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这件事比较复杂，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祝星歌抬头，看见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在顶灯下投下浅浅阴影，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滑动。
“不用了。”院长摆摆手，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担忧，“星歌，院长妈妈只是想告诉米，福利院永远是你的家。”
院长刚刚就在病房门口站着，把发生的所有事尽收眼底，她人虽然老了，但脑子还能转，零零散散的信息加在一起，很容易就拼凑出完整的信息。
只不过这事对她的冲击太大，连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走廊的灯光在院长银白的发丝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晕。老人家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颤，那双看过太多悲欢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心疼，还有说不尽的担忧。
祝星歌看着院长妈妈欲言又止的模样，喉头滚动了一下。
“院长妈妈……”她主动上前握住那双布满皱纹的手，触到虎口处常年握笔留下的茧，“我永远都是福利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