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七：画皮新娘
远郊古镇藏着座明清古宅，青砖灰瓦，雕梁画栋，看得出当年的气派。宅子主人姓赵，做古玩生意发的家，家底厚实得很。他托了好几层关系找到我时，脸皱得像块老树皮，声音都在打颤：“陈师傅，求您救救我儿子…我家…娶进门个‘鬼新娘’啊！”
事情得从三个月前说起。赵家独子赵明去古镇游玩，撞上了个叫“白素”的姑娘，生得清冷绝艳，性子也文静。两人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一个月前不顾家里反对，硬把人娶进了门。可自打这白素嫁过来，就没踏出过新房半步，连佣人送饭都只开条门缝，神神秘秘的。
怪事从新婚夜就没断过。佣人半夜经过新房，听见里面传来赵明的哼哼声，还混着种“嗤啦嗤啦”的响，像有人在撕皮革。第二天见着赵明，脸黄得跟抹了层蜡，眼窝陷下去一大块，精神头差得离谱，只说是“累着了”。更邪乎的是，有回佣人撞见白素独自对着镜子，拿支细得跟发丝似的笔，在自己脸上慢慢描着什么。灯光底下看她的脸，细得像上好的宣纸，白是白，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脆弱，不像活人的皮肉。
“我瞅着…那根本不是人！”赵老爷攥着拳头，指节都发白了，“再这么下去，我儿子非得被她吸干不可！”
跟着赵老爷进了古宅，院子里的风水本是不错的，可一走到后院新房附近，就闻着股阴湿的甜香，像是放了几十年的胭脂水粉，混着烂树根的味儿，腻得人嗓子眼发堵。兜里的罗盘指向新房，指针抖得蹊跷，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
新房布置得红彤彤的，锦被绣着鸳鸯，红烛燃着芯，看着喜气洋洋。开门的是赵明，才一个月没见，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窝深不见底，眼神浑浑浊浊的，看见我，也只是木然地扯了扯嘴角。
“素素…她在歇着呢…”他嗓子干得像砂纸磨过。
门一打开，那股甜香猛地涌出来，浓得化不开。罗盘指针“噌”地跳了一下！
我没等他反应，直接闯了进去。房间最里头的梳妆台前，坐着个穿大红嫁衣的女子，背影窈窕，乌黑的头发松松挽着，看着就像幅古画。
“白姑娘？”我沉声喊了句。
她慢慢转过来。
那张脸，美得能让人忘了呼吸。柳叶眉弯弯，眼波像含着水，鼻子挺得秀气，嘴唇红得跟樱桃似的，皮肤白得像凝住的脂膏。可这美太板正了，跟工笔画似的，精致是精致，却透着股死气，像博物馆里摆着的仕女图活过来了，却没沾着人气。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像是含情脉脉，往深处看，却是片黑洞洞的，啥也没有。
她对着我，一点一点地笑了，嘴角扬起来的弧度，规整得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夫君有客人来，妾身失礼了。”声音娇娇柔柔的，好听是好听，却跟玉珠子掉在盘子里似的，冰冰凉凉，没一点温度。
就在她转头的那一瞬，罗盘指针突然疯了似的左右摆，还发出“嗡嗡”的低鸣！更让我心头一紧的是，她左耳朵根底下，靠近头发的地方，有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缝，像…像纸叠过的印子！
画皮妖！这东西邪性得很！有的是古画成了精，有的是人皮卷修炼的，还有的是附在老物件上的怨念攒出来的。最会变美人，披着自己画的“皮”，勾着活人，吸人精血元气，好让那张皮看着鲜活。赵明，怕是被它当成“养料”了！
“妖孽！还敢装模作样！”我低喝一声，左手早攥着把赤豆——里头混了雄鸡血和童子尿，专破这种邪门的幻象——猛地朝“白素”撒过去！
“嗤嗤嗤！”
赤豆打在她的红嫁衣和脸上，跟撒了把烧红的沙子似的！嫁衣“滋滋”冒起烟，那张漂亮脸蛋上，瞬间多了几十个焦黑的小点！尤其是左耳朵根那道缝，烧得更厉害，黑乎乎的，有东西要往外翻似的。
“啊——！”一声尖得能刺破耳膜的嘶叫从她喉咙里炸出来，哪还有半分刚才的柔媚！那张脸“哗啦”一下就扭了，像被水泡过的劣质墙纸，一块一块往下掉！露出底下的东西——灰扑扑的，糙得很，全是褶子，像张揉烂了的旧宣纸！眼窝那儿空空的，就两点绿幽幽的火苗，在里头疯狂跳着。
“夫君！救我啊！”它尖叫着扑向旁边傻站着的赵明，那双皱巴巴的“纸手”抓向他的脖子，想吸最后一口精血补补自己的皮。
“找死！”我早防着这手，右手一抖，一张用墨斗线缠过、泡过黑狗血的网，“呼”地一下兜头罩了过去——这网专抓这些没实体的精怪。
“滋啦！”跟热油泼在雪上似的！墨斗网一罩住“白素”，它身上就冒起大股大股的青烟，还带着股甜腻的臭味。它在网里疯了似的扭，那身红嫁衣像烧着的纸一样，一片一片往下掉，露出底下灰扑扑的“纸身子”，还在不停地动，想重新变个样子。
我赶紧上前，咬破舌尖，一口带着阳气的唾沫混着朱砂，狠狠往它心口喷去！
“噗！”像烧红的烙铁扔进水桶里！那灰扑扑的“纸身子”猛地一僵，心口被烧出个黑窟窿！两点绿火苗“噗”地灭了。
“啊…呃…”一声不甘心的、跟漏气似的哼哼之后，“白素”的身子慢慢软下去，瘪了。地上最后就剩下件烧得破破烂烂的红嫁衣，一团卷起来的、带着焦印的灰白“烂纸”，还有几支断了的细画笔，笔尖沾着点朱砂。
赵明盯着地上的东西，好半天才回过神，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不知是哭还是怕，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赵老爷抹着眼泪，一个劲地谢我。我指着那团“烂纸”说：“找个太阳最足的地方，用荔枝木烧干净，灰撒进活水河里。这屋子也别住了，拆了重盖吧，阴气太重。”
至于养出这画皮妖的古画藏在哪儿？说不定，就混在赵老爷那些宝贝古董里呢。有些美，看着光鲜，底下藏着的，可能是人血，是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