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昆明城区,踏入滇南边境的莽莽苍苍,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绿。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垂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殖质气息和某种未知野花的异香,湿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巡天令的指引在此地变得越发清晰,那微热的共鸣感如同指南针,坚定不移地指向雨林深处。但前路也变得更加艰难。根本没有路,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落叶层,隐藏着盘虬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嗡嗡飞舞,不时有色彩斑斓的毒蛇从枝叶间探出头,又迅速隐没。
辜瑜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开始的新奇感很快被疲惫和恐惧取代。他紧紧跟在林序身后,几乎是亦步亦趋,时不时被突然窜出的小动物或脚下打滑吓得低呼出声,下意识就会抓住林序的背包带或衣角。
“小心点,看脚下。”林序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比起平时的热情活泼,多了几分清冷和不易察觉的耐心。他会时不时停下来,用砍刀清理一下过于茂密的荆棘,或者伸手拉一把在湿滑坡道上踉跄的辜瑜。辜瑜差点踩到一条伪装极好的毒蛇,还是林序眼疾手快,一道微不可察的清风符将其 gently 推开了。
“谢……谢谢啊,林序。”辜瑜惊魂未定,小声嘟囔,“这地方也太难走了……”
林序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开路。
许今朝走在稍后的位置,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全力维持着共情力的感知。在这片原始而充满生命力的雨林中,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活跃,但也更加混乱。他能感受到古树的苍老意识,藤蔓的顽强生机,各种小兽的警惕与好奇,甚至地下菌丝网络传递的微弱信息流……
更让他在意的是,随着深入,他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极其古老、极其微弱的意念碎片。这些碎片并非来自活物,更像是烙印在这片土地、这些古木上的记忆回响——有庄严的祭祀吟唱,有神秘的能量波动,还有一种……与蛊虫相关的、既亲切又危险的独特气息。这气息,与齐修远提到的“梦蛊”隐隐呼应。
“这片土地……藏着很多秘密。”许今朝低声对血契中的谢执说道。
谢执的回应带着一丝久远的慨叹:“此地灵气古老而混沌,确为上古遗族栖息之佳所。姜家择此而居,不无道理。小心,越是如此地方,归墟越可能布下陷阱。”
他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在穿过一片格外茂密、光线昏暗的竹林时,走在最前面的林序突然停下脚步,举手示意。
“有阵法残留的痕迹。”林序蹲下身,拨开厚厚的竹叶,露出地面几块看似随意摆放、却隐隐构成特定图案的黑色石头。石头上刻着模糊的符文,散发着一种阴冷的、与周围生机格格不入的气息。
“是归墟的‘蚀灵阵’,布置不久,能量还未完全消散。”林序脸色凝重,“作用是缓慢侵蚀闯入者的灵力和精神,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虚弱和迟钝。”
幸好发现得早,若是毫无防备地长时间停留在此,后果不堪设想。林序迅速取出几张破煞符,贴在阵法节点上,幽蓝电光一闪,那阴冷气息才彻底消散。
这个小插曲让三人更加警惕。归墟的触角,果然已经深入到了这里。
继续前行了约莫两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林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危险。他们必须寻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
最终,他们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岩壁凹陷,勉强可以遮挡风雨。林序在周围布下简单的警戒和驱虫符阵,三人这才得以喘息,拿出压缩干粮和水,默默地补充体力。
夜幕彻底笼罩雨林,各种昼伏夜出的生物开始活动,四周充满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了几分恐怖。
辜瑜抱着膝盖坐在火堆(林序用符咒点燃的、几乎没有烟雾的特殊篝火)旁,听着外面各种怪声,忍不住又往林序那边缩了缩。“她们……还能撑多久啊?”
林序添了根“柴火”,火光映照着他沉静的侧脸。“别胡思乱想。齐家主他们会尽力。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许今朝靠坐在岩壁旁,闭目凝神。他没有睡觉,而是将心神再次沉入巡天令。在寂静的夜里,令牌的共鸣似乎更加清晰了。它不仅指引着方向,那微热的暖流似乎还在缓缓滋养着他因持续使用共情力而有些疲惫的灵魂。他尝试着将感知与令牌更深层次地连接,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片被浓郁雾气笼罩的山谷,山谷中有点点灯火闪烁,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却又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那里……就是姜家所在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如同母亲哼唱摇篮曲般的温柔意念,悄然拂过他的感知。
这意念……与“织梦人”的冰冷恶意截然不同!它温暖、包容,带着一种古老的慈悲,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
许今朝猛地睁开眼!
“怎么了?”林序立刻警觉。
“我好像……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许今朝压低声音,将自己感知到的那缕温暖意念描述出来,“很温和,但很强……和织梦人完全不同。”
谢执的声音也带着一丝诧异在他脑中响起:“此意念……确与魔念迥异,更近于上古守护灵韵。莫非……是姜家残存的守护之力?或是……‘梦蛊’本身?”
这个发现让三人心头一振。在这片被归墟阴影笼罩的雨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属于敌人的、可能带来希望的线索!
然而,没等他们细究,那缕温暖的意念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然消散,再也捕捉不到。
但这一点点希望的火花,已经足以驱散部分疲惫和阴霾。
夜色深沉,危机四伏,三人轮流守夜,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