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指挥中心。
死一般的寂静。
林天浩拿着通讯器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青筋毕露。
杂质。
垃圾。
这两个词,如同两把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原来,在那个未知的、恐怖的存在眼中,人类的挣扎,人类的文明,人类的一切……都只是需要被清扫的尘埃。
这种认知上的彻底碾压,比任何物理层面的毁灭都更让人感到绝望。
“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猛然贯穿了整个指挥大厅!
所有人一个激灵,从那股冰冷的绝望中被强行拽了出来。
一名负责“天眼”系统的技术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他的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报告总指挥!‘天眼’捕捉到北极科考站区域出现高能信号异常移动!”
“信号强度极微弱,但……但它的移动速度……已经突破了20马赫!”
“方向……方向直指欧洲大陆人口密集区!”
轰!
整个指挥中心瞬间炸开了锅。
“20马赫!它想干什么!”
“这个速度……它在主动移动!它离开了北极!”
“它的目标是城市?!”
林天浩一把推开面前的椅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主屏幕前。
巨大的世界地图上,一个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红点,正以一条笔直的、毫无迟滞的轨迹,从地图的最顶端,向着下方繁华的板块疯狂刺去!
那不是试探。
那是捕食!
“玄尘子道长!”林天浩的吼声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须发皆白的老道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他死死盯着那个移动的红点,原本仙风道骨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凝重。
“它被吸引了。”
玄尘子缓缓开口。
“北极圈人烟稀少,生命气息衰微。在我们东方的说法里,就是‘人气’不足,‘阳气’不旺。”
“而人口密集的城市,千万生灵汇聚,那股‘人气’在它眼中,就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推测。
“贫道之前所说的‘紫气’,便是这股生命汇聚之气。它在北极被唤醒,本能地要去寻找能量更密集的地方……去‘净化’更多的‘杂质’。”
去净化更多的杂质。
林天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意味着,数千万,乃至上亿人的生命,在它眼中,只是一顿更丰盛的“晚餐”!
“不能让它进入欧洲!绝不!”
林天浩猛然转身,对着通讯官咆哮道:“接通最高作战序列!命令欧洲战区启动一级战备!所有拦截武器,无限制开火授权!”
“总指挥……来不及了。”旁边的沙瑞金面沉如水,“以它20马赫的速度,任何常规导弹部队都无法完成锁定和拦截。等我们的导弹升空,它早就飞出几百公里了。”
这是事实。
一个让人无力的事实。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冲进城市,重演北极科考站那地狱般的一幕?
不!
绝不!
林天浩的脑中电光石火,无数个方案闪过又被瞬间否决。
常规武器追不上。
核武器?在欧洲大陆上空引爆核弹,和让那个东西自己飞过去,结果没什么两样。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却又带着某种决绝的男声,在指挥中心响起。
“报告总指挥,我请战!”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姿笔挺的军官,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了林天浩面前。
他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祁同伟。
曾经因为某个污点事件,几乎断送了前途的男人。
后来被林天浩破格提拔,一直担任着最危险、最一线的行动组组长。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燃烧着的,名为“使命”的东西。
“总指挥,常规拦截追不上,但我们可以提前预判它的轨迹,在必经之路上设置埋伏圈!”
祁同伟的声音铿锵有力。
“西伯利亚无人区!那是它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沙瑞金皱起了眉:“小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姜山的小队全军覆没,那个东西……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对抗的!”
“我知道。”
祁同伟直视着林天浩。
“但我更知道,我们的身后,是十亿同胞,是我们的妻儿家人!我们退无可退!”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
退无可退。
玄尘子看着祁同伟,轻轻叹了口气:“凡俗武器对它无效,此去……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都看着林天浩,等待着他做出这个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决定。
林天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是在让自己的兵,去送死。
用最精英的战士的生命,去为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争取那渺茫到看不见的一线生机。
祁同伟仿佛看穿了林天浩的挣扎。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决绝,也有一丝……骄傲。
他挺直了胸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当年我为前途而跪,今日我为苍生而战!”
“林总,若我回不来,请照顾好我的家人!”
说完,他不再等待命令。
他猛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第一、第三、第七精英小队!全体集合!携带‘烛龙’高能激光炮,‘镇狱’电磁脉冲弹!目标,西伯利亚无人区!十五分钟后,登机出发!”
他的吼声,回荡在死寂的指挥中心。
林天浩注视着他决绝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
在祁同伟即将跨出大门的那一刻,他终于开口,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等你回来!”
祁同伟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只是抬起右臂,向后方,向着林天浩,向着所有为他揪心的人,遥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身影消失在门外。
这场明知必死的拦截,通过卫星,向林天浩、沙瑞金等所有核心高层,进行着实时直播。
……
西伯利亚,永冻冰原。
寒风呼啸,卷起漫天冰雪。
祁同伟和他的二十名队员,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高能激光炮的炮口闪烁着危险的幽光,电磁脉冲发射器已经充能完毕。
所有人都穿着厚重的特种作战服,静静地趴在雪地里,与这片白色的大地融为一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雷达屏幕上,一个红点爆开!
“来了!”
祁同伟通过战术目镜,望向天际。
只见远方的天空中,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黑线,正以撕裂空气的姿态,笔直地射来!
它没有实体,没有形态。
就是一团纯粹的、流动的、不断变换着形状的……液态黑影。
它散发着一种源自宇宙深空的、古老而邪异的气息。
“开火!”
祁同伟下达了命令。
嗡——!
十几道赤红色的高能激光,瞬间划破风雪,精准地命中了那团黑影!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足以在瞬间融化坦克的激光束,射在黑影身上,却如同光线穿过空气,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泥牛入海。
“切换电磁脉冲!放!”
滋啦!
肉眼不可见的电磁风暴,形成一张巨网,迎头罩向黑影。
黑影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停滞。
“有效!”一名队员惊喜地喊道。
但他的话音未落。
那团黑影猛地一颤,瞬间恢复了速度,并且……它似乎被激怒了。
它放弃了原本的直线轨迹,一个俯冲,朝着队员们的阵地扑来!
“散开!”
祁同被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嘶吼。
但太晚了。
黑影的速度,超越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它像一滴落入雪地的墨水,瞬间掠过一名队员的身体。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那名队员的身体,连同他身上的所有装备,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头到脚,悄无声息地……分解,蒸发,化为了一捧灰白色的粉末。
簌簌地洒落在雪地里。
被风一吹,就散了。
“魔鬼……是魔鬼!”
通讯频道里,传来年轻队员崩溃的哭喊。
“稳住!所有人,交叉火力掩护,向后撤退!”祁同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那黑影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它在雪地上灵动地跳跃、穿梭,每一次闪烁,都带走一个鲜活的生命。
一个。
又一个。
指挥中心里,林天浩和沙瑞金等人,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一个个瞬间熄灭的生命信号,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不到三十秒。
二十人的精英小队,只剩下最后一个人。
祁同伟。
他站在冰原中央,放弃了奔跑,也扔掉了手中已经毫无用处的武器。
那团液态的黑影,在他面前十几米外停了下来,缓缓凝聚,仿佛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最后的“杂质”。
直播镜头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祁同伟的脸。
他没有绝望,没有恐惧。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抹决绝的,灿烂的笑容。
他看着那团代表着死亡与净化的黑影,缓缓举起了手,按向自己胸口的一个装置。
那是他出发前,林天浩唯一能给他的、理论上可能有效的最后底牌。
一枚小型化的战术核装置。
一枚同归于尽的……脏弹。
“林总……为我骄傲吧。”
他轻声说。
然后,毫不犹豫地激活了自爆程序。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祁同伟胸口的计时器瞬间被放大。
鲜红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10。
9。
8。
而在冰原上,那团不断变幻的黑影,似乎“看”懂了他的举动。
它不再变幻,而是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甚至在那轮廓的脸部,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类似微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