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道域，东三万里，云海之上。
张炁正御空而行，身形在虚实之间闪烁，每一次闪烁便是千里之遥。金仙对空间的掌控，已近乎本能。
他手中握着那枚翠绿欲滴的生命道痕，温润的生命气息透过掌心，不断滋养着他尚未完全恢复的道基。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回道域了。”张炁心中盘算，“布置生命屏障需要三天，稳固境界需要七天，然后就得去真凰族……时间太紧了。”
他想起凰灵儿，心口又是一阵钝痛。但很快，那痛楚就被更坚定的意志压了下去。
悲伤可以有，但不能沉溺。
这是她教会他的。
就在这时——
前方百里处的云层，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
不是自然消散，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摁碎，露出一个直径千丈的漆黑空洞。空洞深处，粘稠如墨的归墟之气翻涌而出，瞬间污染了整片天空。
阳光被吞噬，温度骤降，连灵气都开始腐朽。
张炁停下身形，眼神冷了下来。
“这次倒是学聪明了，不在龙族地盘动手，选在归途上截杀。”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被污染的天空。
空洞深处，传来沙哑的、仿佛无数人重叠在一起的笑声：
“混沌道祖……你以为成就金仙，就能高枕无忧了？”
三道身影，从空洞中缓缓走出。
为首者，身高丈二，全身覆盖着漆黑骨甲，头生弯曲双角，眼眶中是两团燃烧的灰白色火焰——正是之前在无尽妖海交过手的蚀骨魔尊。但此刻他的气息，比那时强横了至少三倍，赫然已经达到了金仙初期的门槛！
他左侧，是个笼罩在灰袍中的佝偻身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干枯如鸡爪的手露在外面，指甲漆黑如墨。
右侧，则是个妖艳女子，身着血红长裙，肌肤苍白如纸，唇却艳红如血，眼角带着诡异的纹路，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张炁手中的生命道痕。
“蚀骨，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张炁目光扫过三人，“这次还带了两个帮手？”
“血魅，枯魂。”蚀骨魔尊咧嘴，露出森白獠牙，“九幽七十二魔君中，排名第十七和第十九。张炁，今天你这颗‘种子’，我们要定了。”
“排名十七、十九？”张炁笑了，“也就是说，你们上面还有十六个更强的？”
“死到临头还嘴硬！”血魅魔君娇笑，声音却让人头皮发麻，“你的混沌原力，你的道痕，还有那枚生命道痕……都是上好的祭品呢。”
枯魂魔君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干枯的右手，五指虚握。
霎时间，张炁周围的虚空开始扭曲、老化，仿佛瞬间过去了千万年，连空间本身都在腐朽！
“时间加速类的归墟神通？”张炁挑眉，“有点意思。”
他身体不动，身后混沌星域虚影自然浮现。代表“时空”道痕的那颗银灰色星辰骤然亮起，一层无形的时间涟漪扩散开来，与枯魂的神通正面碰撞！
滋滋滋——
两股时间之力相互侵蚀、抵消，最终同时湮灭。
枯魂魔君身形微晃，灰袍下的眼睛首次露出凝重。
“一起上！”蚀骨魔尊厉喝，率先出手！
他双爪撕裂虚空，灰白色的骨火化作两条万丈巨蟒，一左一右扑向张炁！巨蟒所过之处，连空间都被烧出焦黑的裂痕！
血魅魔君同时动了。
她身形化作万千道血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一道血影都发出尖锐的魂啸，直攻神魂！这是专攻灵魂的魔音，寻常金仙听了都会神魂震荡。
枯魂魔君则再次抬手，这次不是时间加速，而是“时间停滞”——他试图将张炁周围的时间彻底冻结！
三位魔君联手，配合默契，显然是早有预谋。
张炁眼神平静，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他左手托着生命道痕，右手抬起，五指张开。
“混沌道域·开。”
话音落下，以他为中心，方圆三百里的空间骤然变色！
不是归墟的漆黑，也不是生命道痕的翠绿，而是一种包容一切的、深邃的灰色。在这片灰色领域中，八大星辰道痕的虚影同时浮现，如同八颗真正的星辰，高悬天穹。
蚀骨魔尊的骨火巨蟒闯入灰色领域后，速度骤降，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缩小，最终化作两缕青烟消散。
血魅魔君的万千血影，撞上灰色领域的边界时，如同撞上无形墙壁，全部反弹回去，甚至开始相互吞噬、混乱。
枯魂魔君的“时间停滞”，在灰色领域中仅仅维持了一息，就被领域中流转的混沌原力强行冲散！
“这……这是什么领域？！”蚀骨魔尊惊骇。
“我的道域。”张炁淡淡道，“在我的道域里，你们的神通，要打五折。”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却仿佛整片领域都随着他移动，重重压向三位魔君！
“不好，退！”枯魂魔君最先察觉不妙，身形暴退。
但已经晚了。
张炁右手虚握。
领域中，代表“吞噬”的暗红星辰光芒大放，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恐怖的吸力笼罩三位魔君！
“想吞我们？做梦！”蚀骨魔尊怒吼，全身骨甲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强行抵抗吸力。
血魅魔君则化作一道血光，试图遁走。
枯魂魔君最果断，直接燃烧本源，撕开一道时空裂缝想要逃离。
张炁眼神一冷。
“封印。”
代表“封印”的银白星辰亮起。
一道银色光网瞬间成型，笼罩了整片领域。血魅魔君的血光撞在光网上，发出一声惨叫被弹回。枯魂魔君撕开的时空裂缝，也被光网强行缝合。
“锋锐。”
第三颗星辰亮起。
无数道无形剑气在领域中凝聚，每一道都带着斩断法则的锋锐之意，从四面八方斩向三位魔君！
“跟他拼了！”蚀骨魔尊知道逃不掉了，癫狂大笑，“一起献祭，唤‘终焉投影’！”
三位魔君同时停下所有抵抗动作，双手结出一个诡异的印诀，口中念诵起古老而亵渎的咒文。
他们的身体开始燃烧，化作三道冲天的灰黑光柱。光柱顶端，一个模糊的、仿佛由无数世界残骸堆砌而成的巨眼虚影，缓缓睁开。
那只眼睛冷漠、空洞，蕴含着让金仙都战栗的寂灭气息。
终焉投影。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投影，但已让整片混沌道域剧烈震动，领域边缘开始出现裂痕！
张炁瞳孔微缩。
他没有犹豫，直接引动了生命道痕！
翠绿色的生命之光冲天而起，与混沌原力融合，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生之屏障”，挡在终焉投影前方。
与此同时，他全力催动混沌道域。
“混沌原力，包容万法——给我炼！”
灰色领域疯狂收缩、旋转，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将三位魔君燃烧的光柱、以及那只终焉投影，全部卷入其中，疯狂碾压、磨灭！
“不——！！！”
蚀骨魔尊发出最后的惨叫，身形彻底消散。
血魅魔君、枯魂魔君也紧随其后，化作飞灰。
那只终焉投影，在混沌磨盘的碾压下，最终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崩碎成无数灰黑光点，被混沌原力一一吞噬、转化。
领域缓缓散去。
天空恢复了晴朗，那个漆黑空洞也早已消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只有张炁还站在原地，脸色比之前苍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清明。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生命道痕，翠绿光芒依旧温润。
“连终焉投影都敢召唤……九幽的动作，越来越急了。”
他收起道痕，不再停留，化作流光继续向混沌道域飞去。
但刚才那一战，尤其是终焉投影的气息波动，已经引起了多方注意。
……
混沌道域，议事殿。
藤猛地抬头，看向东方天际，脸色骤变。
“刚才那是……主人的气息，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他立刻起身，对殿外喝道：“传令，道域进入一级戒备！所有阵法全开，巡逻卫队加倍！”
“是！”殿外侍卫匆匆离去。
烈和沧波也感应到波动，迅速赶到议事殿。
“藤，怎么回事？”烈沉声问。
“主人在归途遇袭了，对手很强。”藤快速道，“而且刚才那股寂灭气息……很可能是九幽高层的手段。”
沧波脸色一白：“主人没事吧？”
“气息还在，应该没事。”藤闭目感应片刻，“但我们要做好准备。九幽敢在离道域这么近的地方截杀，说明他们可能已经掌握了主人的行踪路线。”
他看向烈：“立刻排查所有知道主人去龙族的人员名单，包括我们自己人。”
烈瞳孔一缩：“你怀疑……有内奸？”
“不是怀疑，是肯定。”藤眼神冰冷，“主人去龙族的路线和时间，只有我们几个核心高层知道。九幽能精准截杀，必然有内应。”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殿内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银甲侍卫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颤抖：“禀三位大人！东卫队第三小队队长陆明，刚刚在巡逻时……自爆了！”
“什么？！”三人同时站起。
“自爆前，他留下了这个。”侍卫递上一枚染血的玉简。
藤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内只有一句话，是陆明临死前用最后的神识刻下的：
“小心……藤大人身边的……白柳。”
白柳。
藤的副手，跟随他三百年的心腹，混沌道域情报系统的二把手。
藤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白柳……”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痛楚，但很快被决绝取代。
“烈，立刻带人控制白柳，封锁情报司所有档案。沧波，你亲自去检查道域所有阵法节点，尤其是防护大阵的核心阵眼，我怀疑已经被动了手脚。”
“那你呢？”烈问。
藤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我在这里，等主人回来。”
“有些账，该清算了。”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寒。
“另外，通知‘净火计划’所有暗线，启动‘肃清’程序。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烈和沧波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但两人都没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殿内，只剩下藤一人。
他看着手中那枚染血的玉简，又看向殿外阴沉的天空，低声自语：
“看来，九幽的渗透……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啊。”
“主人，您得快点回来了。”
“道域……要开始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