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同步的动作
平板电脑屏幕上的陌生照片像一块浸了冰的铁板，狠狠压在林夏的胸口，让她瞬间喘不过气。照片背景是她出租屋的卧室地板，床底阴影里，一道模糊的黑影裹着白色连衣裙，裙摆边缘沾着的霉斑与衣柜里那件一模一样——拍摄角度分明是从床底向上仰拍，那个“存在”就躲在她反复试探的角落，用她的设备，留下了这张充满诡异暗示的“回应”。
“它怎么会碰你的平板？”小雅凑过来看了一眼，吓得猛地缩回手，指尖攥得发白，声音都在发抖。
林夏攥着平板的指节泛着青白色，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敢深想。从被移动到枕头下的录音笔，到凭空消失的纸条，再到如今主动留下的照片，那个“存在”似乎能看穿她的每一个计划，甚至反过来用她的工具传递信号。一股无力感顺着脊椎往上爬，让她浑身发冷，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缠住，越挣扎，束缚得越紧。
她颤抖着关掉照片，可那道模糊的黑影却像刻在了视网膜上，闭眼睁眼都是它的轮廓。“必须格式化，不能留着这个文件。”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她怕那个“存在”还能通过平板监控她的生活，怕它能感知到她的每一个念头。
小雅连忙点头，帮着林夏操作。格式化完成的那一刻，林夏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可心里的恐惧却丝毫未减。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逃避，只要那个“存在”还在出租屋，她就永远无法真正安心。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躲在小雅家，没敢再踏足红砖小区。她试着重新投入工作，想让堆积如山的报表和没完没了的会议冲淡内心的恐惧，可只要一闲下来，脑海里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监控里的苍白手指、照片里的黑影，还有衣柜里那件沾着霉味的白色连衣裙。她开始变得神神叨叨，总是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生怕那个“存在”会突然出现在身后，甚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模仿着她的一举一动。
周三下午，林夏正在工位上核对季度报销单据，指尖敲击键盘的节奏突然被一声轻微的咳嗽打断。那咳嗽声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人贴在她的耳边发出的，带着一股熟悉的潮湿寒意。她心里一惊，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同事小李趴在桌上核对数据，远处的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工作声，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和纸张混合的味道。
“你怎么了，夏夏？”小李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没……没事。”林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重新坐回椅子上，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那声诡异的咳嗽归为幻听，可刚敲下一个数字，那声咳嗽又响了起来——和刚才的声调、节奏一模一样，甚至连气流划过喉咙的质感都清晰可辨，那股潮湿的寒意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夏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站在她身后，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正模仿着她的呼吸节奏——她吸气，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微的气流声；她呼气，那股气流声也随之同步。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敲击键盘的动作也被精准复刻，她敲一下回车键，身后就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声，像是有另一双手在无形的键盘上同步操作。
“夏夏，你到底怎么了？”小李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下手里的工作走过来，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从早上到现在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李的触碰让林夏猛地回过神，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站起身，转身看向身后——依旧空无一人，办公区的同事们都在各自忙碌，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可那股潮湿的寒意还在，萦绕在她身边，挥之不去。“我……我有点不舒服，想请假回家休息。”林夏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处不在的纠缠，哪怕多待一秒，都觉得快要窒息。
领导看着她苍白憔悴的样子，没多问就批了假。林夏拎着背包，几乎是逃着跑出了写字楼。她不敢打车，也不敢坐地铁，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像是一只惊弓之鸟。正午的阳光刺眼，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的车鸣和人声交织在一起，可她却觉得自己被隔绝在一个无形的结界里，那个“存在”就跟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她走快，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与她的步伐完美同步；她放慢脚步，那脚步声也变得舒缓；甚至当她弯腰系鞋带时，身后都会传来一声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人也跟着弯下了腰。这种完全同步的感觉让她几近崩溃，她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喊：“你到底想干什么？！”
街上的行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侧目，有人小声议论着“是不是精神不太好”。林夏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可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那个“存在”的纠缠已经超出了出租屋的范围，渗透到了她的日常生活里，让她无处可逃。
直到天黑，林夏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小雅家。她把自己关在客房里，不肯出来，也不肯说话。小雅敲门敲了很久，她才勉强打开一条缝，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恐惧：“它跟着我回来了，它一直在模仿我的动作，我做什么，它就做什么。我快疯了。”
小雅看着她憔悴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连忙推开门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夏夏，你别吓自己，可能只是你的心理作用。这里是我家，24小时都有人，它不敢怎么样的。”
可林夏知道，这不是心理作用。她坐在床边，双手抱着膝盖，肩膀微微颤抖。她轻轻叹了口气，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一声一模一样的叹息，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潮湿寒意，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林夏吓得浑身一僵，她猛地回头，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帘被晚风轻轻吹动，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你看，它真的在这儿。”林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小雅也慌了，她从抽屉里翻出自己备用的护身符，塞进林夏手里：“别怕，这个给你，我妈去庙里求的，很灵的。咱们今晚开着灯睡，我陪着你，它不敢靠近。”
那天晚上，林夏和小雅挤在一张床上，床头灯亮了一整夜。林夏不敢翻身，不敢咳嗽，甚至不敢大声呼吸，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存在”就躺在她身边，与她共用一套呼吸节奏。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会引发一声轻微的回响——她眨一下眼睛，耳边就传来一声极轻的“嗒”；她动一下手指，身后就传来一丝布料摩擦的声音；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有一道模糊的黑影，与她保持着完全同步的姿势。
天快亮的时候，林夏实在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回到了出租屋的卧室，床底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她的胳膊、她的头发，把她往黑暗的床底拖。那些手的主人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珍珠发卡，脸上没有任何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影。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进无边的黑暗，耳边传来无数声与她同步的呼吸声，像是在欢迎她的“融入”。
“啊！”林夏尖叫着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可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存在”还在，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呼吸声与她的心跳完美同步，连肩膀起伏的幅度都分毫不差。
“它还在吗？”小雅被她的尖叫吓醒，揉着眼睛紧张地问。
林夏僵硬地点了点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它一直在模仿我，我做什么，它就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雅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里满是无措：“要不……咱们再找房东谈谈？或者报警试试？就算没有证据，让警察去出租屋看看也好啊。”
林夏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绝望：“没用的，房东不会承认，警察也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觉得我是精神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到出租屋。那个“存在”的纠缠从出租屋开始，也必须在那里结束。她不能再逃避，只能直面恐惧，找出它纠缠自己的原因。
当天上午，林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小雅的护身符贴身放好，深吸一口气，独自踏上了前往红砖小区的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带来一丝温暖，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走到小区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望向那栋老旧的楼房——6楼的窗户紧闭着，像是一只沉默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走进楼道，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墙皮脱落的痕迹，那些斑驳的印记在她眼里，像是一张张扭曲的脸。她一步步往上爬，每走一级台阶，都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同步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跟在她身后，与她踩着相同的节奏。
推开通往6楼的铁门，那股熟悉的霉味和香水味扑面而来，比之前更加浓烈。林夏走到自己的出租屋门前，掏出钥匙，手指却忍不住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推开门，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林夏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客厅里没有任何变化，沙发、茶几、电视柜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可那股潮湿的寒意却比之前更重了，像是整个房间都被浸泡在冷水里。
她走到卧室门口，心脏狂跳不止。卧室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一声与她完全同步的呼吸声，从床底的方向传来。
林夏缓缓走到床边，停下脚步。她能感觉到，床底的“存在”也在看着她，它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是指尖轻微的颤动，都与她保持着完美的同步。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弯下腰，将耳朵贴在床板上。
床底传来一声轻微的吸气声，与她的动作完全同步。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声极轻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叹息声，带着潮湿的霉味，从床底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