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一月二十七日，周一的夜。约林推开寝室门时，走廊里的魔石灯已熄灭大半，只剩尽头一盏泛着昏黄微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门轴发出“吱呀”轻响，像被夜露浸软的叹息，混着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漫进这间刚被整理过的小屋——书桌上的羊皮纸按类别叠好，床底的匕首用布包妥帖，连上周被翻乱的衣柜，此刻也挂着两件平整的制服，是艾拉娜派人“整理”时留下的痕迹。
约林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木门滑坐下来。指尖触到地面的瞬间，白天钟楼里的寒意仿佛又漫了上来——N的狡黠笑眼、维克多的冷硬声线、“光”那毫无温度的指令，像碎冰扎在太阳穴，让他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左手腕的银环贴着皮肤，偶尔传来细微的凉意，提醒他这场看似平静的夜，藏着怎样的暗流。
他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舞会通知，展开在膝头。借着窗外漏进的月光，指尖划过“秋季二月一日”的日期——距离舞会只剩五天。五天里，要定制礼服、和优与莱芽敲定对策、取“倾听者”晶石、摸清翡翠庭院的巡逻路线，还要应付日常的课程与“祭”的突发指令。约林咬着下唇，在心里飞速梳理：
周二早晨正常上课，下午必须和优、莱芽去定制礼服——这是之前约定好的，也是唯一能自然接触优、传递信息的机会；周三按“光”的惯例不会有集会，可不能放松警惕，得利用午休去图书馆查精灵族护卫的资料；周四若时间充裕，找机会去储物柜取“倾听者”，顺便确认伪装道具；周五无论如何要和优、莱芽商量舞会对策，顺便取回定制好的礼服；周六白天最后检查路线，晚上……就是那场生死局。
思路刚理清，书桌上的“凝露草”种子突然映入眼帘。陶土托盘里的土壤微微泛潮，是今早艾拉拉特意提醒他浇的水。约林起身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土面——种子还没发芽，却像在黑暗里藏着点微光，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想起艾拉拉捧着喷水壶时的模样，亚麻色卷发垂在肩头，雀斑脸在晨光里透着鲜活，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愧疚——明天上课，怕是又要让她失望了。
次日清晨，约林刚踏进普通班A班的教室，就被喧闹声裹住。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斓光斑，而光斑中央，艾拉拉正被一群学生围着，像朵被蜂蝶绕着的向日葵。
“艾拉拉班长，跟我去舞会吧！我家定制的礼服有配套的水晶胸针！”
“我已经订好了城西的甜点铺，舞会结束后咱们去吃招牌蛋糕怎么样？”
“别听他们的！我能教你跳华尔兹，保证让你成为舞会上最亮眼的！”
人群的声音此起彼伏，艾拉拉却皱着眉，琥珀色眼睛时不时往门口瞟，像在找什么人。约林站在门口，看着那抹被围在中间的亚麻色身影，心里忍不住想：不愧是班里最活泼的班长，连邀请都能引来这么多人，果然是人见人爱的级别。
就在这时，艾拉拉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找到目标的小鹿。她对着人群摆了摆手，声音清脆：“抱歉啊，我和约林还有‘凝露草’的培育记录要核对，你们先找别人吧！”说着，不等众人反应，就挤出人群，快步朝约林跑过来，裙摆扫过地面的光斑，带起细碎的光影。
“约林！你怎么才来？”艾拉拉跑到他面前，胸口微微起伏，亚麻色卷发沾着点细碎的阳光，“快跟我去植物园，咱们的种子好像有动静了！”
约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往教室外走。穿过走廊时，能听到身后传来惋惜的议论声，可艾拉拉毫不在意，攥着他的手腕，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植物园里弥漫着湿润的泥土香，玻璃花房的穹顶透着暖光，他们的“凝露草”种子就放在角落的培育架上——土壤表面裂开一道细缝，嫩绿色的芽尖正悄悄探出来，像在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
“你看！真的发芽了！”艾拉拉蹲下身，声音里满是惊喜，指尖轻轻碰了碰芽尖，“我就说咱们的培育方法没问题，果然没白费功夫。”
约林蹲在她身边，看着那抹嫩绿色，心里的烦躁渐渐散了些。可还没等他开口，艾拉拉突然转过身，琥珀色眼睛里带着点紧张，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摆：“约林，你……你有舞伴了吗？要是没有的话，我……”
她的话没说完，约林就下意识地摇头：“我有了，已经约好优了。今晚我们还要一块去商业街定制礼服西装。”
艾拉拉的笑容瞬间僵住，琥珀色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她低下头，指尖用力掐着裙摆，声音带着点委屈：“又是优啊……你们最近怎么总黏在一块？连定制礼服都要一起去。”吃醋的情绪像藤蔓，悄悄缠上心头——明明是她先和约林组队培育种子，明明是她每天都想着和他分享趣事，可约林的注意力，好像总在优身上。
约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她误会了。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是因为小队任务，却又不能说太多，只能含糊道：“我们是小队成员，一起参加舞会也能互相照应。”
“那我也要去！”艾拉拉突然抬起头，琥珀色眼睛里带着点倔强，“我还没见过定制礼服的过程呢，正好跟你们一块去，顺便帮你们参考参考布料！”
约林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两人并肩往教室走，植物园的风带着花香吹过来，却没让气氛变得轻松。艾拉拉走在旁边，时不时偷偷看他，心里满是不服气——不就是魔族公主吗？她也能帮约林整理培育记录，也能陪他讨论课程，凭什么约林总跟优走得近？
上午的课程很快结束，放学铃声刚响，艾拉拉就立刻收拾好书包，走到约林身边：“走吧，去找优和莱芽，咱们早点确定定制礼服的时间，下午没课正好去！”
约林点点头，跟着她往学生会塔楼走。走廊里挤满放学的学生，贵族子弟们还在讨论舞会的礼服与舞伴，平民学生则匆匆往食堂赶。艾拉拉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他，像怕他跑掉似的；约林跟在后面，左手腕的银环时不时传来细微凉意，心里却在盘算：下午定制礼服时，得想办法提醒优舞会有魔族使节，还要避开艾拉拉的注意——这场看似普通的购物，其实是他传递信息的关键机会。
走到学生会塔楼门口，远远就看到莱芽的身影。他正靠在柱子上，怀里抱着一叠布料样本，猫耳晃来晃去，像在等什么人。而优站在他身边，手里捏着一叠文件，紫眸里带着点不耐烦，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
“优！莱芽！”艾拉拉率先跑过去，声音轻快，“我们下午去定制礼服吧？我已经跟约林说好了，我也一块去帮你们参考！”
莱芽的眼睛瞬间亮了：“太好了！人多热闹！我还怕优选的布料太素，有艾拉拉帮忙肯定能选到好看的！”
优的目光落在约林身上，紫眸里带着点审视：“你跟艾拉拉怎么在一块？”
约林还没开口，艾拉拉就抢先说道：“我们早上去植物园看种子，刚好顺路！对了优，约林说你答应做他的舞伴了？你们可得好好准备，别在舞会上出糗哦！”说着，还故意朝约林眨了眨眼，带着点小小的挑衅。
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没接话，只是转身往商业街的方向走：“走吧，早点去早点回来，下午还要整理学生会的文件。”
莱芽立刻跟上去，约林和艾拉拉跟在后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石板路上，像一串暂时串联起来的音符——没人知道，这场看似热闹的定制礼服之旅，其实藏着怎样的算计与担忧，更没人知道，即将到来的舞会，会将他们卷入怎样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