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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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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线 - 起始之森)

剧烈的头痛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随之而来的并非是平静,而是记忆的洪流冲破了一切阻碍与虚假的堤坝,汹涌地灌入马修几乎干涸的意识之海。

幼时被绑架的恐惧与无助,在阴暗研究所度过的冰冷日夜,师父(或许指教导他的某人)悄然传递的温暖,与伊瑟拉在月光下、在危机中相知相惜的点点滴滴,兰迪哥哥浑身是血却依旧坚定地挡在他身前的最后笑容……所有被罗兹用药物和谎言强行掩盖、扭曲的真实,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宝石,重新焕发出清晰而刺痛的光芒。

(马修内心:伊瑟拉……兰迪哥……我都想起来了……全部……可我……我都做了些什么?我竟然帮助那个恶魔罗兹,助纣为虐……我……我玷污了兰迪哥用生命换来的幸存,辜负了伊瑟拉的等待……我……)

极致的悔恨、自责与身体濒临崩溃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漩涡,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吞没。他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如同断线的木偶,瘫软在粗糙的兽皮上。

恰在此时,阿土带着族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老族长须发皆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风霜与智慧的纹路,身上穿着与其他族人相似的兽皮衣物,只是多了几串象征身份的骨牙项链。

“族长爷爷!你快看看他!他刚才好像很痛苦,然后……然后就不动了!”阿土带着哭腔,焦急地指着床上的马修。

族长快步上前,布满老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探查马修的颈侧,又俯身倾听他的呼吸和心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缓缓摇了摇头。

“阿土……”族长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带着看透生死的平静,却也有一丝无奈,“这个外来的孩子……他的生命之火,已经熄灭了。”

“不!不可能!族长爷爷,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阿土抓住族长的胳膊,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

族长爱怜地摸了摸阿土乱糟糟的卷发,眼神悲悯地看着马修那苍白安详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脸庞:“孩子,不是爷爷不救。你看他这满身的伤……旧的未愈,又添新创,深入骨髓腑脏。他活着的时候,定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即便我们用部落里最珍贵的草药强行吊住他一口气,也最多……只能延续他三日至半年的痛苦时光,而且那将是无时无刻不被剧痛侵蚀的生不如死。”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我们起始之森遗族,避世而居,传承断绝,医术早已落后于外面的世界。如今,他气息已绝,灵魂想必也已归于天地自然的怀抱。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一种解脱。不必再承受肉体的痛苦与世间的纷扰。”

阿土闻言,扑在马修渐渐冰冷的身体旁,放声痛哭起来。悲切的哭声在简陋的木屋里回荡。

族长轻轻拍着阿土的背,目光悠远:“阿土,别太难过了。死亡……是这世间最公平的事情。无论是部落的勇士,还是林中的走兽,亦或是这来自远方的孩子,最终都要直面它。他生前受苦,如今安息,未尝不是好事。就让我们按照部落的礼仪,好好安葬他,让他与先祖们为伴,不再孤单。”

在族长的安排下,几位部落的成年人用干净的白色兽皮将马修小心包裹,抬往部落世代沿用的安息之地——一片位于森林深处、开满宁静白花的山坡。阿土红着眼睛,默默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一朵刚摘的、带着露珠的野花。他们将马修安葬在了一棵巨大的、散发着安宁气息的古树旁,希望这来自异乡的、饱受苦难的灵魂,能在此地得到永恒的安眠。

(伊瑟拉线 - 永歌森林,精灵王庭)

半年的时光,在等待与焦灼中缓慢流逝。

伊瑟拉听闻萨维拉已然重建完毕的消息,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半年了,马修依旧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每一次希望燃起,随之而来的都是更深的失望与噬心的痛苦。她等得心都要枯萎了。

期间,还有一个沉重的消息秘密传来——魔王艾利乌斯,那位曾与母亲乌堤有过一段情的魔族之主,因患有一种极其古怪、连魔族秘法都无法医治的恶疾,已然悄然离世。母亲乌堤曾秘密前往吊唁。这个消息被严格封锁,怕引起大陆局势的动荡。

(伊瑟拉内心:连魔王……拥有那般强大力量的存在,也会这样悄然逝去……母亲说死亡是最公平的,原来神魔……亦不能例外吗?)

她无力地趴在窗前,望着窗外永恒之森似乎永不凋零的景色,却只觉得一片灰暗。生命如此脆弱,离别如此突然,那她的马修呢?他是否也……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哀思。一名精灵女仆恭敬地请她前往女王的寝宫。

伊瑟拉整理了一下仪容,带着沉重的心情前往。母亲的寝宫依旧华美,生命之树的光辉透过穹顶洒落,但伊瑟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乌堤的气息比半年前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伊瑟拉内心:母亲……她也快支撑不住了吗?王位……大概率会传给大哥修徳克吧。可大哥的脾气……若是没有母亲的庇护,我留在族内的处境……当初选择加入勇者小队,离开精灵族的核心圈子,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她向母亲行了礼,抬起头时,才发现母亲身边还站着一位散发着柔和却无比耀眼光芒的女性。她身姿曼妙,容颜完美得不似凡人,周身流淌着纯粹的光明气息,仿佛自身就是光的源头。伊瑟拉一眼便认出了她——光之女神,天日,也是她从小认的干妈。

“小星星,好久不见了。”天日的声音空灵悦耳,带着亲切的笑意,向伊瑟拉打招呼。

伊瑟拉连忙向干妈和母亲再次行礼。

精灵女王乌堤靠在软枕上,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母亲的关切:“小星星,我把你叫来,是请你干妈帮个忙。她或许……能帮你看看马修那孩子的情况。”

“真的吗?干妈!”伊瑟拉瞬间激动起来,翠绿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天日看着干女儿瞬间亮起的眼眸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美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她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歉意:“小星星,别抱太大希望。我可以尝试为你进行占卜,探寻他的存在痕迹。但你要知道,我司掌光明与希望,并非预知与命运方面的专家,在这方面能力有限。不过,我会尽我所能。”

伊瑟拉用力点头,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天日。

天日女神闭上双眼,纤纤玉指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神圣的法印。柔和而强大的光明神力开始在她周身汇聚,如同温暖的潮汐,空气中弥漫开令人心安的宁静气息。光芒越来越盛,逐渐在她面前勾勒出模糊的、仿佛蕴含命运丝线的图景……

然而,就在那图景即将清晰的刹那——

“嗡!”

一声无形的、剧烈的震荡猛然爆发!天日周身汇聚的神力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打散,光芒瞬间溃散!她本人更是如遭重击,猛地向后踉跄一步,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那双仿佛蕴含星辰的眼眸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这……怎么可能?!”天日失声低呼,她稳住身形,目光锐利地看向伊瑟拉,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星星,你确定……你确定这个叫马修的孩子,真的存在吗?”

伊瑟拉被干妈的反应和问话惊呆了,她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回答:“对啊!千真万确!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了,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我怎么会不确定他的存在?”

天日女神眉头紧锁,仿佛在消化一个极其荒谬且违反常理的信息:“我……我在占卜中,看到的是一个本应在幼年,大约六岁左右就遭遇巨大劫难,理应夭折的命运轨迹!但是……但是有人干涉了!似乎有人……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为他承担或者修改了那份死劫,才让他得以存活至今……”

她的语气愈发沉重:“可是,像他这样……本不该存续至今的命运,一旦强行存在于世,就会像黑夜中的灯塔,不断吸引着各种‘东西’的注意和侵蚀。他的人生……是不是一直充满了波折,并且……屡次遭遇致命的危机和创伤?”

伊瑟拉彻底愣怔在原地,干妈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却又与她所知的事实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伊瑟拉内心:一点没错……马修小时候就被绑架做过实验,后来在萨维拉又……干妈说的……全对!)

希望与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的心脏。马修还“存在”,但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和悲剧的漩涡。他到底……是什么?而现在,他又在哪里?是生是死?光之女神被打断的占卜,那震惊的眼神,又预示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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