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怀庆府知府张承安的官轿,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入青石县。
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
不过跟以往官员下乡那种战战兢兢、跪地磕头的场面不同,这次青石县的百姓们站得笔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
“听说知府大人是来看咱们的民心大堤的!”
“那可不,咱们的堤可是挡住了百年难遇的洪水!”
“说不定知府大人看完,还得给咱们县令请功呢!”
议论声传进轿子里,张承安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挑起。
这青石县的百姓,倒是跟别处不太一样。
官轿停在县衙门口。
苏云一身七品官服,带着王猛、福伯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下官青石县令苏云,恭迎知府大人!”
张承安从轿子里走出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县令。
上次在府衙见面,他只觉得此子有才,但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心里没底。
可这次亲眼看到青石县的变化,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苏县令,本府此次前来,是想亲眼看看你那座能挡住黄河的大堤。”
“大人请。”
一行人出了县城,直奔黄河岸边。
还没走近,张承安就看到了那道横亘在天地间的灰白色巨龙。
他停下脚步,愣住了。
跟在他身边的师爷也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就是你说的大堤?”
张承安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见过的堤坝不少,可像眼前这般雄伟、这般…整齐划一的,闻所未闻。
那灰白色的堤身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表面平整得像是用刀削出来的,看不到一丝缝隙。
“回大人,正是民心大堤。”
苏云走在前面,领着张承安登上堤顶。
站在堤坝上,脚下是坚硬平滑的混凝土,宽阔得足以让五人并排而行。
张承安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堤面,冰凉而坚硬。
“这是何物筑成?”
“混凝土。”苏云解释道,“用水泥、河沙、碎石按比例混合,浇筑而成。坚硬程度远超青砖石料。”
师爷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锤,试探着在堤面上敲了敲。
“当——”
清脆的声音响起,锤子弹开,堤面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师爷倒吸一口冷气。
张承安站起身,走到堤边,看着下方奔流的黄河。
“前几日那场洪水,此堤可曾受损?”
“回大人,毫发无伤。”
王猛在一旁接话,“洪峰来时,两丈多高的浪头拍上来,堤身连晃都没晃一下。下官亲眼所见,用铁锤砸,连个印子都砸不出来。”
张承安转过身,看着苏云。
“你这混凝土之法,当真可推广至全府?”
“自然可以。”苏云点头,“不过需要专门的窑炉烧制水泥,还得有懂行的工匠指导。青云建设商号已在阳城设立分号,随时可为府内各县提供技术支持。”
张承安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可知,若此法推广开来,会动多少人的利益?”
苏云笑了。
“下官知道。不过下官也知道,若此法不推广,日后还会有多少百姓因堤坝不牢而家破人亡。”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下官心中有数。”
张承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
“好!好一个孰轻孰重!”
他拍了拍苏云的肩膀,“本府这趟没白来。回去之后,本府会上书朝廷,奏请将混凝土之法推广至永兴军路各府。你这青云商号,日后怕是要忙不过来了。”
苏云拱手:“多谢大人提携。”
“提携谈不上。”张承安摆摆手,“你这是为朝廷分忧,为百姓造福,本府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一行人又在堤上转了一圈,张承安看得仔细,不时询问一些技术细节。
苏云一一作答,知府身边的师爷则在旁边奋笔疾书,记录下所有要点。
回到县衙,张承安在大堂落座。
苏云命人奉上茶水。
“苏县令,本府还有一事相询。”张承安端起茶杯,“你这青云商号,如今在怀庆府内已是声名鹊起。不过本府听说,商号的股东里,有钱、孙、李三家?”
苏云神色不变。
“确有此事。”
“这三家可不是什么善茬。”张承安放下茶杯,“他们在青石县盘踞多年,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下官不怕。”
苏云的回答很干脆。
“这三家虽贪,但也识时务。下官给他们指了一条发财的路,他们自然会老老实实跟着走。何况…”
他顿了顿,“下官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还握着青云商号的核心技术。他们若想赚钱,就得听话。”
张承安笑了。
“你倒是看得透彻。”
他站起身,“本府此次前来,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你好好干,日后若有需要本府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