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别听他谦虚！”
赵晓冉完全没读懂气氛的凝固，她更亲热地挽住苏小琳的胳膊，以为这只是恋人间的寻常玩笑。
“他哪里是什么普通项目经理！他是神！从最凶狠的庄家那里抢钱的神！”
“那天要不是他，我这身婚纱都穿不上，早从楼上跳下去了！我家那几百万，也就跟着我一起摔成泥了！”
“所以说，你是我的再生父母，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赵晓冉每说出一个字，苏小琳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跳楼？
几百万？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条三百块钱的连衣裙，裙摆的褶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寒酸。
这些词汇，让她窥见了一个她从未了解过的，充满了危险与金钱争斗的世界。
而林清风，一直都活在那个世界里。
“晓冉！”
陈曦终于忍不住，她用力拽了赵晓冉一下，压着嗓子警告。
“你今天喝多了！”
“我没喝多！”赵晓冉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清风本来就很厉害！”
林清风终于动了。
他上前一步，用身体隔开苏小琳和赵晓冉。
“小琳，这里人太多，我们回家再说。”
他声音放得很低，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她冷静。
可“回家再说”这四个字，让苏小琳积攒的疑虑彻底爆发出来。
那意味着拖延、掩饰、又一个谎言的开始。
她轻轻推开林清风伸过来的手，动作很小，却清晰地表达了疏离。
“不用了。”
苏小琳的目光从林清风脸上移开，落在了赵晓冉那身缀满碎钻的华丽婚纱上。
又扫过周围那些端着香槟、谈笑风生的宾客。
她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可笑。
一个穿着廉价裙子，被领进这金碧辉煌地方的，可笑的外人。
可她以为需要自己守护的人，原来早就拥有了这一切。
“对不起，赵小姐。”
苏小琳对着赵晓冉，扯动唇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祝你新婚快乐。”
“我……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过身，就朝着宴会厅大门的方向走。
她的背影，在那片璀璨的水晶灯光下，显得单薄又无助。
“哎，嫂子！”
赵晓冉还想去追，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别去了！”
林清风低喝一声，声音里的寒意让赵晓冉都打了个哆嗦。
他丢下一句沙哑的“抱歉”，拨开人群，快步追了出去。
陈曦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无力地扶住额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全完了。
……
和平饭店的旋转门外，是外滩卷着湿气的江风，吹在脸上生疼。
林清风追出来时，正看到苏小琳裹紧了单薄的连衣裙，低着头，脚步很快地朝地铁站的方向走。
她每走一步，都是在逃离。
“小琳！”
他几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冰凉。
毫无温度。
苏小琳没有回头，也没有挣扎。
她只是停下脚步，任凭江风吹乱她的头发。
声音也在风里飘散，轻得听不真切。
“林清风，放手。”
“你听我解释。”
“解释？”
苏小琳终于回过头。
几缕黑色的发丝被风吹着，贴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的眼睛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
“好啊，你解释。”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每一个字都在耗费她全身的力气。
“你告诉我，什么是股神？”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别人那里抢钱的？”
“你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逼得一个人想去跳楼？”
一连串的问题，一句句刺向林清风的心口。
他的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用赵晓冉借来的一百万，在资本市场搅动风云？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即将被师门“流放”到港岛，去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生是死的战场？
“说不出来了吗？”
苏小琳看着他沉默的样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那笑容里，全是自嘲。
“我真傻。”
她低声说，像在说给自己听。
“我心疼你没有一身好西装，怕你被同事看不起。”
“我担心你那个投资公司工作太累，每天给你炖汤补身体。”
“我还因为你发了‘奖金’，高高兴兴地去看最贵的电影，买过年的年货，以为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此时只剩下黯淡和伤痛。
“林清风，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可笑？”
“不是的！小琳，你听我说，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林清风终于挤出了这句话，这句他准备了一路的、最苍白无力的借口。
“不想让我担心？”
苏小琳重复着这句话，她自嘲的笑了笑：
“所以，你就让我活在一个你亲手编造出来的童话里？”
“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省下买菜的每一分钱，为你洗掉衬衫上的每一个污渍，为你那根本不存在的辛苦而心疼？”
“而你呢？你在外面，过着那种我连做梦都梦不到的生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她猛地甩开林清风的手，向后退了两大步。
那两步的距离，就此隔开了两个世界。
苏小琳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林清风，”她最后问道，声音很轻，话语却重重落在他心上，“你之前说，你年后要出差。”
她停顿了一下，眼里的光彻底黯了下去。
“那这次出差，是不是也和今天一样，是我不知道的另一个故事？”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比和平饭店……离我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