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政府办公室，孟为凡接过秘书姚凌川递上的热茶，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站在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目光深邃。
与高育良的走廊交锋，是他精心计算的一步。
其一，他即将转正省长，必须让所有常委，特别是高育良这样根基深厚的“地头蛇”，明确感受到新的权力格局和行事风格。
主动出击，谈论敏感的人事问题，就是在划下道来，表明他孟为凡不仅要抓经济，对关乎改革成败的人事问题同样拥有发言权，甚至主导权。
高育良的防守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反而让他摸清了对方当下的底线和警惕程度。
其二，他脑海中规划的汉东改革蓝图，远不止经济层面，更涉及深层次的行政体制和机构改革。
这必然触动无数人的奶酪，遭遇强大的阻力。党群书记高育良及其掌握的组织系统，是最大的变量。
若能争取其配合，或至少让其保持中立，改革阻力骤减；若其暗中作梗，则事倍功半。提前通气，看起来是在给高育良一个面子，实际上是将压力和选择权提前抛给高育良，逼他表态，至少让他无法在改革启动时措手不及、公然反对。
至于第三，他将机构调整和人员优化这个敏感话题抛出来，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会扩散，会吸引所有的注意力和潜在的火力。
这能有效掩护他其他一些更具前瞻性的布局。高育良和沙瑞金的精力会被牵扯到人事博弈上，从而为他推动真正的核心改革创造空间。
孟为凡转过身，声音沉稳：“凌川，通知发展研究中心、发改委、工信厅、财政厅的主要负责同志，下午两点，第一会议室，召开汉东省未来产业发展与政府效能提升闭门研讨会。要求他们带上最核心的数据和分析骨干。”
“是，省长。”姚凌川迅速记录，心中明了，孟省长这是要在为后面接管省政府做好铺垫了。
下午两点，第一会议室。
会议室内的投影幕布上，出现的不再是常规的经济数据图表，而是一些让在座不少官员感到陌生又震撼的概念和结构图。
“各位，今天我们关起门来说点实在的。”孟为凡开门见山。
“一季度‘开门红’是战术任务，我们要完成。但汉东的未来，不能只盯着眼前的Gdp增速。我们必须思考，五年后，十年后，汉东靠什么在全国乃至全球的竞争中立足？”
他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谈几点初步构想，请大家共同探讨，并据此调整和完善你们各部门的未来规划。”
“第一，数字经济基础先行。”孟为凡抛出了第一个重磅炸弹。
“我提议，由省发改委牵头，联合通管、工信等部门，尽快制定《汉东省数字基础设施建设五年行动计划》。目标是在三年内，实现全省主要城镇千兆光网全覆盖，重点园区、高校、科研院所5G网络深度覆盖。”
“这不是面子工程，这是未来所有新兴产业，无论是智能制造、智慧城市，还是平台经济、人工智能赖以生存的水和电！”
在座不少人面露惊愕。千兆光网？5G？这些概念在当下还非常超前，甚至有些虚无缥缈。
但孟为凡的语气和眼神告诉他们，他不是在跟众人讨论，而是在下达任务。
“第二，产业链升级，瞄准微笑曲线两端。”孟为凡继续道。
“我们不能永远满足于做低附加值的加工制造。工信厅要立刻着手，对全省重点产业进行梳理，锁定几个我们有基础、有潜力的领域，比如新能源汽车的关键零部件、高端装备的智能控制系统、生物医药的原创研发……集中政策资源，引导和支持企业向研发设计和品牌营销这两端延伸。我们要培育一批能掌握行业话语权的链主企业。”
【微笑曲线的核心观点是：在产业链中，附加值更多地向两端（左端的研发和右端的品牌）集中，而中间的制造环节附加值最低。】
“第三，也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我们政府自身革命，效能提升与机构重塑。”
孟为凡的声音变得格外凝重：“现有的政府架构和审批流程，是为过去的工业时代设计的，臃肿、低效、环节繁多，已经严重不适应未来产业快速迭代和创新发展的需要。”
他示意工作人员切换ppt，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未来政府组织架构构想图。
“我设想，第一步，大力推行互联网+政务服务’，不是简单地把表格搬到网上，而是要实现数据共享、流程再造，目标是一网通办、最多跑一次，甚至一次不用跑。这需要打破部门数据壁垒，这很难，但必须做。”
“在这方面，京州的汉东高科技产业园已经通过成立的行政审批局走在前面，接下来，我们要学习好这方面的经验，进行全国推广。”
“第二步，探索建立跨部门、跨层级的‘大科室制’或‘项目制’团队，针对重点产业、重大项目，成立临时性的、拥有足够授权的专项工作组，减少内部协调成本，提升决策和落实效率。”
“第三步，也是触动利益最深的一步，在条件成熟时，推动新一轮机构改革。”
孟为凡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坐着的头头脑脑们脸色变换，机构改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孟为凡并没有关注他们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
“合并职能相近部门，撤销那些已经不适应发展需要的机构和事业单位，优化人员结构。这必然会涉及部门和岗位的撤并，涉及人员的分流和安置。”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跟育良书记通气，到时候，会请育良书记，来给大家做好思想工作。”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投影仪风扇的轻微嗡嗡声。
所有与会人员的心里都在打鼓，高育良书记会为这个亲手抓住他大弟子的孟为凡站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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