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在回京之前,做了一系列重要的人事安排。
他以陕西兵变、镇压不力为由,撤了榆林总兵吴自勉的职,下令抄家查办,以榆林副总兵尤世禄代替;又撤掉了固原总兵杨麒,启用此时赋闲在家的马世龙接任。
历史上,吴自勉既贪婪又无能,克扣军饷、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杨麒更是个反复无常之徒,日后竟卖主求荣,投降闯贼。崇祯自然不会留着这两颗毒瘤,让他们继续祸害边关。
接着,他又撤掉了陕西巡抚胡廷宴,令洪承畴兼任。
更令洪承畴感到受宠若惊的是,皇上还特意下旨,册封他的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诰命夫人虽是常见的恩荣,而这个称号却少有人知,似乎是皇上特意赐予的尊号,更显得皇恩浩荡,格外器重。
不仅如此,皇上在召见洪承畴时,还特意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洪卿,你家中若是添了儿子,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朕。朕打算亲自御赐一个名字,让他将来也能为国效力。
崇祯早已经想好了名字,玄叶这两个字感觉就很适合。
这番话让洪承畴几乎热泪盈眶。皇上不仅信任他,委以重任,还关心到他的家人子嗣,这份恩宠,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了。洪承畴当即跪地叩首,声音哽咽:臣,臣肝脑涂地,也难报陛下如此厚恩!
随后,崇祯开始筹备回京的队伍。
除了自己从京城带出的精锐骑兵外,崇祯依旧让祖大寿和曹变蛟带着宣大骑兵随驾护卫。另外,他又令王嘉胤挑选五百陕西边军骑兵,让李万庆率领五百太原骑兵随行。这样算下来,依旧有三千多骑兵拱卫龙驾。
崇祯在各地边军中挑选精锐随军,目的之一便是培养自己的亲信种子。以后这些人会逐渐提拔为基层军官,只有让各地部队中都有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的心腹嫡系,日后才能真正掌控大明的军队,而不是被文官集团架空,做一个空头皇帝。
而崇祯在出征赶路时,从来都是与军士同甘共苦,朝夕相处。他不坐软轿、马车,与将士同样骑马行军;他夜晚扎营时,经常会亲自巡视营地,慰问伤兵。跟他出征过的军队,从将官到普通士卒,都知道这位皇上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子,而是真正把他们这些军汉当自己人看待的统帅。
回京的路线,崇祯打算东出潼关,然后经洛阳,过山东,再北上回京城。选择这条路线,也是崇祯早有谋划的安排。一路上,他还有几件大事要办,一切都是在为回到京城后,面对那真正的对决而做准备。
崇祯命令周王世子朱恭枵、郑王朱载壐,唐王世子朱聿键——也就是历史上在福建称帝的隆武帝,以及福王世子朱由崧——历史上在南京登基的弘光帝——随驾同行。这也是因为路线顺便,东出潼关后,沿途便是他们各自的封地,正好护送他们归藩。
在崇祯离开西安的那一天,天刚破晓,晨雾还未散尽。
他身穿御甲,头戴精钢面甲,率领着数千骑兵,浩浩荡荡地从秦王府出发,向着西安城东门行进。龙旗猎猎作响,铁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如同雷声阵阵。
然而当队伍出了西安城东门时,崇祯却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十几万西安城百姓,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皇上即将离开的消息。他们扶老携幼,举家出动,天还没亮便聚集在西安城东门外的大道两旁,密密麻麻,人山人海,只为送皇上一别。
西安城守军如临大敌,生怕出现意外。数千士兵排成密密麻麻的两列,将官道两侧隔出几十步宽的距离,禁止百姓靠得太近。但即便如此,送行的百姓依旧沿着大道排出了十里有余,挤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
当崇祯的龙旗出现在东门外,进入百姓的视野之中,整个场面瞬间沸腾了。
皇上!是皇上!
无数人像浪潮一样,一个接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如同山崩海啸,一浪高过一浪,震彻天地,响彻云霄。那声音中饱含着感激、崇敬、不舍,还有深深的眷恋。
西安城的百姓都知道,是谁御驾亲征,在民变暴乱中救了他们的性命;是谁派出官员,努力安排那无数流民的生计,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崇祯策马缓缓前行,一路无言。
他早已戴上了那副遮盖面孔的精钢面甲,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透过面甲的缝隙,他静静地看着道路两旁那一张张饱经风霜、满是皱纹却又充满希望的面孔。
他只能默默地策马向前,一步一步,穿过这十里长街,离开西安城所有人的视野。无人知道,皇上此时在想些什么。
而其他人,却难以保持这份淡定。
崇祯的亲军骑兵们,看着百姓们的欢呼和跪拜,个个挺直腰杆,骑在战马上如同雕塑一般,眼中满是自豪和激动。
随驾的御史们也被这一幕深深震撼,他们努力记录着眼前的景象,想要把这一刻保存下来。擅长绘画的御史崔子忠更是取出随身携带的画具,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运笔如飞,努力将这震撼人心的场面描绘下来。
同行的藩王、世子们跟在队伍中,看着这万民相送的盛况,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他们生在深宫,长在王府,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就连随军队伍中的娜仁别吉和白素音,也被这震撼的一刻深深感染,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情绪。
十里长街,万民相送。
这一刻,注定让曾经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永生难忘,铭刻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