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码头的水腥气里，混着点脂粉味。”扈三娘忽然开口，抬头望向船外，“不像是寻常渔夫或商贩身上的。”
宋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码头尽头的柳树下，果然站着几个穿得花俏的女子，正对着过往的船只招手，眼神却时不时往这边瞟。“童贯的人，还是王鹏的？”他轻声问道。
“都不是。”燕青从桅杆上跳下来，手里捏着片刚从女子发髻上勾下来的珠花，“这是‘红袖楼’的记号，楼主是蔡京的远房侄女，专替他打探消息。看来咱们在十里亭的动静，已经传到蔡京耳朵里了。”
话音刚落，岸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握紧兵器，却见是个穿着青色锦袍的人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随从，正是程万里。
“宋头领！一路可还顺利？”程万里抱拳问道。
宋姜示意武松放下哨棒，侧身让他上船。程万里踏上船板，随宋姜进入船舱。
“宋老弟，真的是好久不见啊，上次一别还是在东平府，这一年多不见，宋老弟真的是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哈哈～”程万里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还要恭喜程老哥高升啊！”宋姜也抱拳恭喜道。
二人寒暄过后，开始说起明日与童贯见面的事宜，“宋老弟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们有任何闪失。”程万里拍着胸脯说道。
宋姜见程万里如此胸有成竹的保证，不禁好奇的问道：“哦？程老哥如此有底气？”
程万里笑了笑，“宋老弟有所不知，官家对仙果的喜爱程度远超你我想象，不然我也不会官升京东西路转运使这一官职，还不是官家希望仙果运送不要出了差错。”
宋姜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明知故问道：“这么说，程老哥的转运使一职，倒是托了仙果的福？”
“正是。”程万里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精明，“蔡京、童贯明争暗斗，谁都想把仙果的供奉权攥在手里。我能从中周旋，靠的就是官家这份喜爱——谁也不敢在仙果上动手脚，不然就是触怒天颜，掉脑袋的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宋姜：“你们梁山在东京的联络处，那座听风楼，表面上是我名下的产业，挂着‘仙果行’的招牌，每日往宫里和童贯府里送仙果，谁也想不到那是你们的人在主事。听风楼在东京，地位超然。所以才能在鱼龙混杂的东京这么久都没出乱子。”程万里说完眼里难言得意之情。
宋姜看着程万里，忽然笑了：“程老哥这是把官家的喜好，当成了护身符？”
“算是吧。”程万里放下茶杯，“官家对仙果的在意，远超朝堂争斗，和地方流寇作乱。谁要是耽误了仙果供应，哪怕是蔡京、童贯，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明日我陪你们去见童贯，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十里亭动手——他担不起仙果受损的罪名。”
宋姜看向程万里，语气诚恳道：“程老哥既与梁山有这份渊源，往后不妨坦诚相待。你帮我梁山在东京立足，我们也能保你在官场上安稳——毕竟，仙果的供奉，还得靠程老哥。”
程万里看着宋姜眼中的坦荡，忽然叹了口气：“罢了，我这辈子算计太多，也该信人一次。明日见了童贯，我会帮你们促成合作，但你们也得答应我，若将来真能成事，莫要忘了百姓。”
“自然。”宋姜点头，“替天行道，本就是为了百姓。”
舱外的夜色渐深，淮河的水浪拍打着船板，像在为明日的会面伴奏。程万里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他混迹官场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却在这群“草寇”身上，看到了几分难得的真诚。
宋姜让扈三娘取来笔墨，与程万里细细商议明日的细节：何时说好处，何时提条件，如何用听风楼的名义施压……油灯下，两人的影子渐渐靠在一起，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终于在此刻有了交集。
淮河水面的波纹，在灯光下闪着光，像一颗颗细碎的星辰。宋姜知道，明日的十里亭，这仙果将是比刀枪更有力的武器——它连着官家的喜好，系着程万里的前程，也牵着梁山在东京的暗线，容不得半点差池。
夜色更浓时，程万里才在时迁的护送下，去后舱歇息。宋姜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对扈三娘道：“这程万里，倒也不全然是个奸猾之徒。”
扈三娘点头，指尖拂过宋姜的肩头，轻轻替宋姜按着，缓解宋姜的劳累，“至少，他没在仙果上对我们动歪心思——对百姓有用的事，他还是肯做的。”
宋姜和扈三娘的船舱内的油灯渐渐转暗，只剩下一抹清香，在空气中悄悄弥漫。
明日的十里亭，注定不会平静，但有这仙果为凭，有听风楼这条暗线相托，宋姜忽然觉得，胜算又多了几分。
同一时间，应天府城外的十里亭。童贯坐在亭中主位，一边品着香茗，望着城外的夜色，一边手里把玩着一颗鸽卵大的明珠，身后十名亲卫个个腰悬佩刀，眼神却瞟着亭外的芦苇荡——那里藏着王鹏的三千精锐，像蓄势待发的毒蛇。
“太尉，宋姜那厮已经到了应天府，为了不让他早点前来？”亲卫统领低声问道，手按在刀柄上。这统领便是童贯的心腹，独眼龙面具遮着半张脸，露出的左眼闪着狠光。
童贯没抬头，指尖摩挲着明珠上的纹路：“急什么？让他多等些时间，磨磨他的锐气。”他心里却在盘算，宋姜既然敢单刀赴会，必有所恃。芦苇荡里的风声越来越紧，像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