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浑身猛地绷紧，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猎豹，体内刚刚平息的寂灭剑气瞬间又开始奔腾，比之前更凝练、更警惕。他双目如电，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大约十丈开外，一块布满剑痕的巨岩阴影下，不知何时，倚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衣衫褴褛，几乎遮不住身体，上面沾满了污垢和干涸的泥浆。头发和胡须长得乱七八糟，像一团乱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的眼睛。他懒洋洋地靠着岩石，一条腿随意曲起，手里还把玩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锈迹斑斑的剑刃碎片。
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那里，仿佛和这葬剑谷的死寂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他主动出声，林夜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这人是谁？啥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看了多久了？
一股寒意顺着林夜的脊椎爬上来。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到这么近的距离，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你是谁？”林夜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十足的戒备。指尖，一缕凝实的灰色剑气悄然吞吐，锁定了对方。
那怪人对林夜如临大敌的姿态似乎毫不在意，随手把那块剑刃碎片丢开，发出“铛啷”一声脆响。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双明亮的眼睛透过杂乱的发丝，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林夜，特别是他指尖那缕散发着死寂气息的灰色剑气。
“我是谁？”怪人嗤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一个被困在这鬼地方等死的老家伙罢了。倒是你小子，有点意思。”
他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林夜：“九渊剑体，啧啧，多少年没见到过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把这玩意儿捣鼓出来，而且看样子，还初步激活了‘杀戮剑渊’？修炼的还是《寂灭剑诀》这种偏门货色？”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却像惊雷一样在林夜心里炸开！
九渊剑体！杀戮剑渊！《寂灭剑诀》！
这些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刚刚才摸到的门道，这怪人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到林夜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和骤然提升的杀意，怪人似乎觉得挺有趣，嘿嘿低笑起来：“怎么？想杀我灭口？小子，就凭你现在这三脚猫的寂灭剑气，连给老夫挠痒痒都不够格。”
说着，他随意地抬起手，对着身旁的空气轻轻一划。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剑气纵横。
但林夜却清晰地感觉到，以那怪人手指划过的地方为界，前方空间的“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改变了！那片区域的寂灭剑意，瞬间变得温顺无比，不再有丝毫攻击性，而其他区域的剑意依旧狂暴。
言出法随？不，是更高级的……剑域掌控？！
林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毫不怀疑，如果这怪人刚才那一划是针对他，他恐怕已经死了十次！
实力差距，天壤之别！
林夜缓缓散去了指尖的剑气，但内心的警惕却提升到了顶点。他明白，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他沉声问道：“前辈究竟是何方神圣？为啥会在这葬剑谷里？”
“神圣谈不上，囚徒一个罢了。”怪人收回手，那被改变的剑意区域瞬间恢复原状。他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至于为啥在这里？嘿，被人算计了，困在这破地方，借这谷中的寂灭剑意苟延残喘而已。”
他目光再次落到林夜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古董般的玩味：“倒是你小子，身负这等传说中的体质，却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靠着一点粗浅的《寂灭剑诀》和本能吞噬，简直是暴殄天物，蠢不可及！”
林夜眉头紧皱，虽然对方言语刻薄，但似乎……并无恶意？而且，听其语气，对九渊剑体极为了解？
“请前辈指点。”林夜压下心中的波澜，拱手行礼。机遇与危险并存，这怪人虽然神秘莫测，但或许是他真正了解并掌控九渊剑体的关键。
“指点？”怪人歪了歪头，乱发下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老夫凭什么指点你？就因为你长得俊？”
林夜沉默片刻，开口道：“前辈困于此地，想必也需要有人帮忙。若晚辈能有所成，或许能助前辈脱困。”
“哈哈哈！”怪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助我脱困？小子，你可知困住我的是何等存在？就凭你这微末道行？”
笑罢，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戏谑：“不过嘛……看你顺眼，给你个机会也不是不行。”
他伸出三根脏兮兮的手指：“回答我三个问题。若你的答案让老夫满意，便传你一篇真正能引导九渊剑体的法门，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吞噬’！”
林夜心神一震。真正引导九渊剑体的法门？他现在确实只是凭借本能和《寂灭剑诀》粗浅地运用，若能得系统传承，前途不可限量！
“前辈请问。”他凝神以待。
怪人收起一根手指：“第一个问题，剑是啥玩意儿？”
林夜沉吟片刻，回想起自己持剑的初衷，回想起被废黜、被退婚的屈辱，回想起方才杀戮时的决绝，沉声道：“剑是工具，是手臂的延伸，是斩断枷锁、守护信念、诛杀仇敌的力量！”
怪人不置可否，收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为啥执剑？”
林夜毫不犹豫，眼中燃起冰冷的火焰：“为掌控自身命运！为杀尽该杀之人！为不再受今日之辱！”
怪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收起了第三根手指，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深邃：
“若有一天，你手中之剑，指向的，是你曾经誓死守护的一切……当如何？”
这个问题，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夜的心上。
他愣住了。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执剑，是为了复仇，为了力量，为了不再受欺辱。守护？他如今还有什么可守护的？家族？父亲？……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着林夜陷入沉思与挣扎的模样，那怪人乱发下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带着一丝期待，一丝玩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