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三了,眼见再过几日正月就过完了。
孟玄羽与孟承佑意外知道了戎夏敌军唯一逃脱的小王子霍飞很可能隐瞒身份潜入了他们所管辖的禹州。不由地心都悬了起来。
但是两人都没见过他,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
甚至此人下落和潜入禹州的真正目的,但他们分析霍飞铤而走险潜入禹州,大概率是来找二孟复仇的。毕竟孟玄羽的禹州军与孟承佑的西境军联手大破了戎夏主力,戎夏引以为傲的精锐铁骑被两人一扫而尽。
由此两人又多增加了一份危机感,但是孟玄羽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若他真敢来,有得是机会将他抓住交回朝廷。
这样反而更好,朝中总有小人在诋毁孟承佑说霍飞是他私自放跑,为的是养寇自重。
若真将霍飞抓住,押解进京,便可以堵住悠悠众人之口,还了孟在佑的清白,倒也是件好事。
可是线索只有这么多,现在只能加紧对外来禹州的人盘查,以不变应万变。
将这纷繁复杂的头绪理清之后,孟玄羽和孟承佑开始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办差了,孟玄羽提前恢复了衙署理政了,这年节休沐一个月,也让很多事堆积起来,孟玄羽知道,自己需要尽快投入到处理公务当中。
而孟承佑则因各地的匠人还没有返回禹州,新王府营造工作还不能全面展开,而继续休沐,晚几天再去,可是孟承佑嫌在王府待着太闷,于是便陪着孟玄羽去了衙署。
年节的最后一丝慵懒气息,被禹州衙署内重新响起的沉稳脚步声与纸张翻动声驱散殆尽。
孟玄羽坐在阔别月余的公案之后,并未急于批阅堆积的文书,而是先慢条斯理地煮上了一壶浓茶,与孟承佑谈起话来。
氤氲热气中,他的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禹州及周边疆域图,西境的烽烟、东南的隐忧、京城的猜忌,还有那潜入阴影的霍飞……诸多线条在脑中清晰交织。他需要这片刻的宁静,重新将心神沉入这片属于他的棋局。
辰时三刻,衙署正门外的静街传来不同寻常的车马蹄声与甲叶轻撞之声,沉稳有序,透着来自京城的特有规整与隐隐威压。
长随周安快步而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王爷,盛州来的那四位……韩、江、秦、刘四位大人,已至仪门,持宫中鱼符与礼部勘合,言……奉旨面见王爷。”
终于来了。
自年前孟玄羽众人与盛州来客在天星坊打了交道之后,便知几人来头不小。
后来风影查到几人是皇帝派来考查禹州的钦差,但因几人先要暗中考查一段时间,加上年节期间,除了跑马场那日遭遇,几人至今还未正式以钦差身份到访。直到今天。
孟玄羽眼中波澜不惊,放下茶盏,指尖在光滑的案几上轻轻一点。“开中门,依礼迎入正堂。传话后厨,备上等茶点。另,速请梁王过府。”他顿了顿,“告知梁王,是‘京中故人’正式来访。”
“是。”
不多时,衙署正堂门户洞开。孟玄羽已换上一身象征藩王身份的深紫常服,玉冠束发,立于堂前阶上。阳光洒落,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静而威严的轮廓。
四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小侯爷韩青。他今日未着那日街市所见的华服,而是一身靛蓝锦袍,腰悬玉带,面容俊朗依旧,眉宇间却少了些许年前的疏朗跳脱,多了几分属于钦差的审慎与端凝。
其侧后一步,是面容平凡却气息沉敛如深潭的天命司少司主江舟,他一双眼平静无波,仿佛能映照万物,又仿佛空无一物。
再后是两位龙影卫,秦大力与刘富平,身形精悍,步伐无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堂前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侍从,那是长期护卫御前形成的本能警惕。
“禹州靖王,恭迎几位钦差。”孟玄羽拱手,礼数周全,声音平稳。
韩青上前,亦是郑重还礼:“靖王殿下。过年休沐这许久,殿下气色极好啊,加上那日赢回了柳国公手上的雁栖林场。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完几人又向孟玄羽身侧的孟承佑行了大礼:“见过梁王殿下。”
孟承佑虚抬手臂,示意免礼。
孟玄羽淡淡一笑:“哪里哪里,那是运气好罢了。几位钦差皆身手不凡,柳国公原本以为稳操胜券,不过是侥幸让玄羽胜出。”
韩青哂笑道:“你倒是高兴,可是柳国公输了之后那几日,每日黑着脸,整个柳国公上下,都无人敢大声喧哗,他的一个小妾因旁的事笑得太大声了,被他一顿好打。”
说完连他身后的几人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几人寒喧完毕,韩青收住笑容,进入正题,“本侯奉旨与江大人、秦、刘二位护卫,前来禹州公干。年前仓促,未及正式拜会,今日特来宣达圣意,并与殿下详议。”
“诸位大人辛苦,请。”孟玄羽侧身将四人引入正堂,分宾主落座。上等云雾茶与精致茶点旋即奉上,清香四溢,却冲不散堂内那无形凝滞的空气。
寒暄不过三两句,韩青便从身旁秦大力捧着的鎏金铜盒中,请出一道明黄卷轴,起身肃容:“靖王孟玄羽接旨。”
堂内所有人,包括刚刚悄无声息从侧门步入、立于孟玄羽身后不远处的孟承佑,皆离座躬身。
旨意不长,用词考究,核心意思却明确:皇帝对东南海疆近来之“不靖”深为关切,已知悉靖王孟玄羽所请于禹州开设兵械分局,专司研制、修缮、储备应对海事之特殊军械一事。
此议关乎国防,兹事体大,特遣韩青、江舟等详察禹州情势,评估可行与否,着靖王全力配合,据实以陈,不得隐晦。
“臣,孟玄羽,领旨谢恩。陛下圣虑深远,臣必竭诚配合诸位大人,知无不言。”孟玄羽双手接过圣旨,交给周安恭敬供奉于堂侧香案,转身时,面上已是一片坦荡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