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京市城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将古老的胡同晕染出温暖的光晕。
慕容澈带着江挽挽去了一家私房菜馆，同样是曲径通幽，同样是低调的门脸，内里却别有乾坤。
菜式精致，口味地道，江挽挽吃得眼睛亮晶晶的，暂时忘却了比赛的紧张。
慕容澈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对面专注吃饭的女孩，桃花眼里漾着饶有兴味的光。
他手机就随意放在手边，屏幕朝上。
趁江挽挽低头小口吹着汤勺里滚烫的浓汤时，他手指极其自然地划过屏幕，解锁，点开相机，对准她。
角度刁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甚至没有触发对焦的方框和声音。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环境音完全吞没的快门声。
照片里，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打在江挽挽侧脸上，勾勒出她微垂的睫毛和专注的神情，她正小心地吹着汤，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天真。
背景是古朴的雕花窗棂，构图意外地不错。
慕容澈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手指飞快地点开与慕容瑾的对话框。
他直接将刚拍下的这张照片发了过去。
紧接着，不等对方有任何反应，他又飞快地打字：看，我把你的小兔子照顾得多好，吃饭香着呢。放心，没饿着她，也没让人拐跑。
做完这一切，他像没事人一样，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上，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酥香小黄鱼放到江挽挽面前的碟子里。
“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刺都剔好了。”
江挽挽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毫无防备的笑容：“谢谢澈哥哥。”
慕容澈笑容加深，心情愈发愉悦。
他能想象到，手机另一端，他那永远波澜不惊的兄长，看到这张照片和这条信息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哪怕慕容瑾大概率不会回复。
但这种明知对方会不悦，却偏要在他掌控之外的领域轻轻挠上一爪子的行为，本身就充满了乐趣。
他享受着这种无声的挑衅，以及分享某种秘密的微妙快感。
毕竟，能让他那位厅长哥哥情绪产生波动的人和事，可不多。
青川省的夜幕早已落下，省厅大楼的灯光也稀疏了不少。
慕容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持续数小时的高强度会议耗神费力，即便是他，此刻也感到深切的疲惫。
他抬手捏了捏紧蹙的眉心，解开最下方那颗纽扣，将自己沉入宽大的皮质办公椅中。
车内苏西简要汇报明日行程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但他需要几分钟，仅仅是几分钟，将那些纷繁的政务暂时清空。
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桌角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略显倦怠的侧影。
他习惯性地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小时前江挽挽那条规规矩矩的报平安信息。
他目光掠过，正准备放下，却在下一秒，看到了下方慕容澈发来的新消息提示。
尤其是那张被强制显示的图片缩略图，暖色光晕下，女孩低头喝汤的侧影。
慕容瑾的手指顿了顿，眸中的疲惫似乎被某种更深沉的东西驱散了些许。
他点开。
江挽挽那张被偷拍的照片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灯光柔和，她的神情专注而毫无防备，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鼓起的腮帮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稚气。
背景是古雅的窗棂，构图确实巧妙，捕捉到了她一种不设防的宁静美。
慕容澈那两条带着戏谑意味的文字，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挑衅。
慕容瑾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没有动作。
他越是看着这张照片，目光便越是难以移开。
会议带来的紧绷神经，在这一刻奇异地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隐秘的情绪涌动。
那个小丫头，此刻就在距离他千里之外的京市。
在一个由他弟弟精心安排的、充满“人情味”的地方，对着别人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想起了她叫他“慕容厅长”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恭敬，想起了她身上那仿佛是被晨露洗过的茉莉混合着温热牛奶上那层乳白的奶皮的纯粹干净的独属于少女的清甜香气，也想起了弟弟那句“饿不着她，也丢不了”的保证里，隐含的某种让他不悦的掌控感。
一种强烈的、近乎冲动的念头毫无预兆地袭来。
他想立刻听到她的声音，确认她是否真的如照片里这般安然。
或者，更直接地，他想出现在那个四合院里，亲自感受一下她所在的那个“很安静”的环境。
这种脱离他精密掌控的思念，带着点烦躁，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像细密的丝线，缠绕上来。
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上她的轮廓，眼底里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片化不开的浓稠墨色。
他最终没有回复慕容澈任何一个字。
也没有如冲动所想的那样打电话。
他只是将那张照片，长按，保存至了手机相册。
然后，将手机屏幕按熄，重新丢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