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茶是被阳光轻轻吻醒的。
窗帘昨夜忘了拉严,留着一道缝隙。此刻,一束金澄澄的光正从那道缝里斜斜地探进来,不偏不倚落在她眼睑上,暖洋洋的。
她在枕头上蹭了蹭,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侧,陆沉舟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沉静的侧脸。
“几点了?”她开口,声音还裹着浓浓的睡意,有点哑。
“刚过八点半。”陆沉舟放下手机,顺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蓬松的头发,“还早,再躺会儿?”
苏茶摇摇头,掩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花。“不躺了……孩子们今天几点回?”
“妈说中午前后送他们回来。”陆沉舟掀被下床,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你?”苏茶清醒了几分,支起胳膊,眼里带着笑意望向他,“陆总要亲自下厨?”
“煮碗面总不至于失手。”陆沉舟走向衣帽间,语气坦然,“况且冰箱里有妈提前包好的鲜虾馄饨,冻着的。”
苏茶笑意更深:“那我要吃馄饨,汤里多搁点紫菜和虾皮。”
“好。”陆沉舟从衣帽间探出身,又折返回来,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你再歇会儿,好了叫你。”
听着他下楼的脚步声,苏茶又在被窝里懒了几分钟,才慢悠悠坐起身。阳光真好啊,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外面一片水洗过般的湛蓝天空,几缕云丝像被随意扯松的棉絮,悠悠地飘着。
床头柜上,那个浅黄色的信封依然安静地躺着。苏茶伸手拿过来,将里面的信纸再次抽出。此刻重读,心情已与昨日不同,少了几分猝不及防的酸楚,心底漫开的是温温的、沉静的暖流。
她起身洗漱,换了身柔软的棉质家居服。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时,陆沉舟正背对着她守在灶前,用长勺轻轻搅动锅里的汤水,动作算不上娴熟,侧脸的神情却专注。
“要帮忙吗?”苏茶倚着门框,轻声问。
“不用。”他没回头,声音温和,“马上好。”
苏茶望着他微弓的背影,晨曦给他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她忽然想起昨晚未完的话头:“对了,那封邮件,教授回了吗?”
陆沉舟动作顿了顿,关掉炉火。“回了。正想跟你说。”
“怎么说?”苏茶走进厨房,挨着光洁的料理台站定。
陆沉舟一边将晶莹剔透的馄饨盛入青花瓷碗,一边道:“教授说会尽快整理好资料寄来。还提到一件事——你父母当年寄去的乐谱里,有一页背面手写了一段旋律,标注是‘给茶茶的摇篮曲’。”
苏茶微微一怔:“摇篮曲?另一首?”
“嗯。”陆沉舟将两碗热气袅袅的馄饨端上桌,依言撒上她喜欢的紫菜碎和虾皮,“教授也不确定那是否就是你后来收到的《给茶茶》,问你是否需要一并寄来。”
苏茶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瓷勺,却没有立刻去舀。“所以……可能还有一首我从未听过的、属于我的曲子?”
“有这个可能。”陆沉舟在她对面坐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等包裹到了,看看谱子便知。”
两人安静地用着早餐。馄饨煮得恰到好处,薄皮裹着饱满的虾仁馅,汤头清澈鲜美。苏茶吃了几个,忽然停下勺子,目光有些悠远:“等谱子到了,我想试着把这首摇篮曲也编配出来,弹一弹。”
“好。”陆沉舟颔首,“需要什么乐器或谱纸,随时告诉我。”
“沉舟,”苏茶托着腮,眼神像望向很远的地方,“你说,我爸妈当年,到底悄悄为我准备了多少音乐?”
“想来不会少。”陆沉舟沉吟片刻,认真道,“两个心里装满音乐和爱的人,那份心意,大抵都化作音符了。”
“可惜,不能亲耳听他们弹给我听了。”苏茶的声音轻如叹息。
陆沉舟伸出手,掌心温暖,稳稳握住她的。“但你可以将他们留下的音符,继续弹奏下去,唱给这个世界听。”
苏茶抬眸看他,眼底那点淡淡的怅惘渐渐化开,漾成浅浅的笑意。“你说得对。”
早餐后,两人一同收拾了碗筷。陆沉舟去书房处理几封紧要的工作邮件,苏茶则抱着柔软的抱枕窝进客厅沙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家时光”的笔记文件夹。
她新建一页,日期标上“10月23日”,指尖在屏幕上轻盈跳动:
“昨夜与沉舟偷闲去了天文台。第一次透过专业望远镜亲眼看见土星的光环,比任何图片都令人屏息——它就那样静谧而辉煌地悬在深邃的墨蓝里。沉舟这家伙,竟偷偷查了资料,告诉我那颗最亮的‘天津四’距离我们1600光年,此刻映入眼中的光芒,启程于华夏的盛唐……”
写到这里,她指尖微顿,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
“最奇妙的是,馆内背景音乐恰好切换到《就是爱你》的钢琴改编版。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干燥,一句话也未说,却仿佛诉尽了千言万语。”
她继续记录下那些细腻的片段:望远镜金属镜筒冰凉的触感,露天平台上拂过发梢的、带着草木清气的晚风,归途在平稳行驶的车内不由自主泛起的睡意……保存。这个记录的习惯始于珩珩出生之后,时断时续,不拘形式,但偶然回溯,总能让那些险些被日常淹没的温柔时刻重新变得鲜活。
临近十一点,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陆沉舟从书房走出,苏茶也起身,一同迎向门口。
门外,陆母一手牵着珩珩,一手牵着曲曲,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物归原主啦!我的两个小开心果!”
“奶奶再见!”曲曲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苏茶怀里,又扭过头冲着陆母用力挥舞小手。
珩珩则安静地走到陆沉舟身边,仰起白净的小脸:“爸爸,我们回来了。”
“玩得开心吗?”陆沉舟揉了揉儿子细软的发顶。
“嗯。”珩珩点点头,认真地补充,“奶奶带我们去了植物园,有好多南瓜,比我的个子还高。”
陆母在门口又细细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孩子们午饭已用,午后记得安排他们小憩片刻。言罢便潇洒转身,说要赴老姐妹的下午茶之约,步态轻快如风。
“妈这精气神,真是让人羡慕。”苏茶关上门,看着两个脸蛋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小家伙,“累不累呀?”
“不累!”曲曲声音清脆,随即献宝似的从她的小恐龙背包里掏出儿童相机,“妈妈快看!我给超级大的南瓜拍了照片!好多张!”
苏茶接过那个色彩鲜艳的相机,一张张翻看。照片拍得稚气十足,有的模糊,有的只拍到局部,却每一帧都跳跃着纯粹的快乐。有几张是珩珩拍的,构图竟意外地平稳端正,光影捕捉也颇有灵性。
“珩珩拍得真好看。”苏茶由衷称赞。
珩珩耳尖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小声说:“是奶奶教我怎么对焦的。”
“那也很了不起。”苏茶将相机轻轻放回他手中,提议道,“我们把最喜欢的照片打印出来,贴进你们的成长相册里,好不好?”
“好呀好呀!”曲曲立刻高举双手赞成。
于是,下午的时光便有了温柔的落脚点。陆沉舟回书房继续处理工作,苏茶则带着两个孩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铺开“工作台”。
他们精心挑选了十几张最生动可爱的照片,用家里的便携照片打印机一一输出。接着,苏茶搬出那本厚重的布面成长相册,三人头碰头地挤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布局粘贴。
“妈妈,这里空着的地方,要写什么?”珩珩指着照片下方留白的贴纸处,神情专注。
“可以写上日期,记录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你心里小小的感受。”苏茶递给他一支彩色记号笔,柔声道,“比如这张,你可以写‘秋日晴好,与奶奶、妹妹同游植物园,见硕大南瓜,妹妹笑颜如花,我心甚悦’。”
珩珩接过笔,抿着唇,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而工整。曲曲也学着哥哥的模样,在她选中的照片下画了个大大的笑脸,在旁边歪歪扭扭却努力地写下“今天真开心”几个字。
苏茶看着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在一起,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项伟大工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塞得满满当当。她悄悄举起手机,将这幅画面悄然定格,也存进了“家时光”里。
午餐是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孩子们吃完,果然开始揉眼睛,泛起困意。苏茶带他们上楼午睡。曲曲几乎是沾枕即着,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珩珩却还睁着乌黑清亮的眸子。
“睡不着?”苏茶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拍他的薄被。
“妈妈。”珩珩小声唤她。
“嗯?”
“昨天晚上,你和爸爸去看星星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苏茶微微讶异。
“奶奶早上告诉我了。”珩珩眨眨眼,好奇地问,“星星……好看吗?”
“好看。”苏茶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小脸,“下次天气晴朗,带你和妹妹一起去,我们用那个很大很大的望远镜看,好不好?”
“好。”珩珩乖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悄悄睁开一条缝,“妈妈,你会唱关于星星的歌吗?”
苏茶莞尔:“你想听星星的歌呀?”
“嗯。”珩珩点点头,期待地望着她,“要温柔的星星歌。”
苏茶想了想,靠在床头,将他揽近些,轻声哼唱起来。她哼的是那首最简单的《小星星》,却刻意放慢了节奏,拉长了音调,让每一个音符都变得悠远绵长,化作了真正的、哄人入梦的摇篮曲。
珩珩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最终安然覆下。苏茶又哼了一会儿,直到他呼吸彻底平稳深沉,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掩门离开。
回到客厅,陆沉舟刚好从书房出来,手中端着水杯。
“都睡了?”他问。
“嗯。”苏茶也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珩珩还点名要听星星的歌呢。”
“唱的什么?”
“《小星星》,安眠专用版。”苏茶轻笑,“他问我有没有能让星星睡觉的歌。”
陆沉舟在她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你唱歌向来好听。”
“你又没听见。”苏茶睨他一眼。
“何须亲耳听见,”陆沉舟面不改色,语气笃定,“想象便知。”
苏茶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索性抱着抱枕挪过去,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肩上。两人便这般静静依偎着。
午后的阳光慷慨地铺满半个客厅,空气里浮动着微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跹起舞,暖意渗透四肢百骸。窗外偶有清脆鸟鸣掠过,远处街道隐约的车流声成了最安稳的白噪音。
“这样的日子,”苏茶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真好啊。”
“嗯。”陆沉舟握住她搭在膝上的手,指尖轻轻交扣,“踏实。”
“沉舟,”她转过头,眼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等爸妈那些谱子都寄到了,我们在家里办个小小的音乐会吧?就我们一家人,把他们的曲子一首一首弹奏出来,也算……一种特别的团圆和纪念。”
“好。”陆沉舟点头,“需要我担任什么职务?”
“首席听众兼特邀摄影师,如何?”苏茶笑问。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陆沉舟答得一本正经,眼底却有笑意,“去年公司年会,我随手拍了几张,后来宣传部的同事还真挑走当了素材。”
苏茶笑出声:“真的假的?陆总还有这等隐藏技能?”
下午三点多,孩子们陆续醒来。苏茶带他们去小区里的儿童乐园释放精力,陆沉舟也信步跟了下来。他显然不太擅长应付那些色彩鲜艳的游乐设施,便安然坐在近旁的长椅上,目光追随,偶尔举起手机,捕捉几个灵动瞬间。
曲曲在滑梯、攀爬架和沙坑之间穿梭,笑声如银铃洒落,清脆悦耳。珩珩则更偏爱秋千,苏茶在身后轻轻推送,他望着不断变换角度的蓝天白云,小脸上写满了简单的快乐。
“爸爸!爸爸你也来玩!”曲曲站在滑梯顶端,兴奋地朝陆沉舟挥舞小手。
陆沉舟略一迟疑,还是起身走了过去。高大的身影在孩子们中间显得有些突兀,但在女儿热情的指挥下,他仍略显笨拙却认真地陪她玩了两局捉迷藏,尽管“藏匿”地点毫无技术含量,很快便被咯咯笑着的女儿“抓获”。
苏茶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拿出手机,录下这温馨一幕。
画面里,陆沉舟有些无奈又纵容地蜷在滑梯后方,曲曲大笑着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夕阳将父女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温暖得令人心头发软。
玩到日头西斜,天际泛起橘粉色的霞光,一家人才慢悠悠地踱步回家。苏茶系上围裙准备晚餐,陆沉舟则被孩子们拉到客厅地毯上,继续搭建那座上午未完成的“积木通天塔”。
晚餐是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家常味道,却因团聚而格外香甜。饭桌上,曲曲叽叽喳喳地复述植物园的趣闻,珩珩在一旁冷静地补充或修正细节。
苏茶和陆沉舟含笑倾听,偶尔问一句“后来呢?”或“真的吗?”
“妈妈!”曲曲忽然放下勺子,一脸认真地望过来,“明天我们还能去植物园吗?”
“明天恐怕不行哦,妈妈得去工作室。”苏茶柔声解释,“有位新来的姐姐要录歌,妈妈得去听听,帮帮忙。”
“那爸爸呢?”曲曲明亮的眼睛立刻转向陆沉舟。
“爸爸明天上午也有个重要的会议。”陆沉舟给她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不过周末可以,周末爸爸开车,我们全家一起去。”
“好吧……”曲曲的小脸垮了一瞬,但很快又云开月明,“那就说定啦!周末去!”
饭后,苏茶在厨房清洗碗碟,陆沉舟则负责带两个孩子洗澡、吹干头发、念睡前故事。等一套流程走完,将两个小家伙妥帖地塞进被窝,墙上的时针已悄悄滑向八点。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温暖昏黄。孩子们在看最后一点动画片,苏茶坐在地毯上,顺手捞过靠在墙角的木吉他,抱在怀中,指尖随意拨动琴弦。
她没有弹奏成型的曲子,只是几个简单的和弦来回转换,偶尔跟着和弦的走向,哼出一小段即兴的、无词的旋律。
陆沉舟处理完最后一点公务,从书房出来,在她身旁的地毯上坐下。“有新灵感?”
“不算灵感,”苏茶摇头,指尖继续在琴弦上游走。
她又拨弄了一会儿,一段清晰而温柔的旋律忽然从心底浮现,与她指下流淌的和弦奇妙地契合。她轻轻跟着哼了出来,调子舒缓,带着日常烟火气的暖意。
“这旋律,有名字吗?”陆沉舟问,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
“《平凡的一天》”她调整了一下抱吉他的姿势,指尖正式在琴弦上舞蹈起来,歌词像山涧溪水,自然而清澈地从她唇间流淌:
“每个早晨七点半就自然醒
风铃响起又是一天云很轻
晒好的衣服味道很安心
一切都是柔软又宁静……”
陆沉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聆听。连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两个孩子也被歌声吸引,转过头来,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妈妈。
“每个路口花都开在阳光里
小店门前传来好听的恋曲
不用太久就能走到目的地
人来人往里满是善意……”
苏茶的声音很轻,像在耳边絮语,吉他声温柔伴奏,如微风拂过窗纱。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家四口,将影子投在墙上,模糊了边界,融成温暖的一团。
“这是最平凡的一天啊
你也想念吗
不追不赶慢慢走回家
就这样虚度着年华 没牵挂
只有晚风轻拂着脸颊……”
珩珩和曲曲听得入了神。曲曲甚至放下怀里的玩偶,不自觉地跟着旋律轻轻摇晃着小脑袋。
一曲终了,余韵在温暖的空气里缓缓盘旋,然后轻轻落下。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妈妈唱得真好。”珩珩小声说,语气里满是认真的欣赏。
“妈妈,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呀?”曲曲爬下沙发,蹭到苏茶身边,抱住她的胳膊。
“叫……”苏茶想了想,眉眼弯弯,“叫《平凡的一天》就是唱像今天这样,普普通通,却让人心里很舒服、很满足的日子。”
“我喜欢!”曲曲在她怀里蹭了蹭,撒娇道,“妈妈再唱一遍嘛!再唱一遍!”
拗不过女儿的软语央求,苏茶抱起吉他,从头又唱了一遍。这一次,两个孩子也跟着用稚嫩的嗓音哼唱,虽然调子跑得有些远,但那纯粹的快乐与歌声交织,成了这个夜晚最美妙的背景音。
歌声歇,便到了就寝时分。苏茶和陆沉舟一起将孩子们送上楼,洗漱,又讲了两个简短的睡前故事。等到两个房间都传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时间已悄然滑过九点。
回到卧室,陆沉舟忽然开口:“刚才那首歌,该录下来。”
“嗯?”苏茶正对着梳妆镜涂抹晚霜,声音有些含糊。
“《平凡的一天》。”陆沉舟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旋律很动人,歌词也真切。应该保留下来,或许日后可以收进你的专辑,或者,就留给我们自己,反复聆听。”
苏茶抹完脸,走过来爬上床,钻进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里。“嗯……也好。不过不急,等哪天有闲适的心情,感觉对了,再好好录一版。”
她伸手熄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习惯性地窝进陆沉舟依然温暖的怀抱。陆沉舟也放下手机,展臂将她稳稳圈住。
“今天,”苏茶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胸口,听着那令人安心的沉稳心跳,声音轻如梦呓,“真是特别特别平凡的一天。”
“嗯。”陆沉舟的下颌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
“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日子,对吗?”她问,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温暖的未来。
“对。”陆沉舟的手臂收紧了些,给予她笃定的回应,“很多很多。”
苏茶安心地闭上眼睛,一天的画面在脑海中静静流淌。忽然,她想起另一件悬在心上的事,又睁开眼:“对了,教授的邮件,你都转发给我了吧?”
“下午就转了。”陆沉舟道,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还有一封新的,大约四点左右收到的,也一并转给你了。”
“新的?”苏茶微微抬头,“又说了什么?”
“嗯。”陆沉舟伸长手臂,拿过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点亮屏幕,打开邮箱,“教授说,他在整理那些旧资料时忽然想起,当年那个合作项目,除了你父母和他,其实还有第三位参与者。”
“第三位?”苏茶撑起身,靠坐在床头,睡意消散了几分,“是谁?”
“一位名叫李怀民的中国音乐家,当年也在巴黎留学,专攻民族乐器。”陆沉舟滑动屏幕,借着微光阅读邮件,“教授依稀记得,这位李先生手中很可能保存着《桥》那首曲子的完整原始手稿。因为当年你父母是先与他进行了深入探讨,才将初步成型的乐谱寄给教授的。”
苏茶愣住了,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所以……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可能存有一份更完整、更原始的版本?”
“可能性很大。”陆沉舟继续看着邮件,眉心微蹙,“不过教授也提到,他曾试着联系这位李先生,但未能成功。李先生回国后,似乎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与昔日音乐圈的朋友联系甚少,如今身在何处,境况如何,都无人知晓。”
苏茶沉默下来,慢慢滑回被窝里,望着天花板上朦胧的暗影。
清冽的月光从未合拢的窗帘缝隙间渗入,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一道如水般的银白痕迹。
“那就……慢慢寻访吧。”她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清晰而平静,“既然知道了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份可能存在的珍宝,总会有线索浮现的。不急。”
“嗯。”陆沉舟按熄手机屏幕,卧室重新被温暖的黑暗拥抱,“睡吧。”
黑暗中,苏茶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悠长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却仍轻轻飘荡着——那首可能存在的、更完整的《桥》,那首尚未谋面的“摇篮曲”……
这平凡、温暖、珍贵的一天,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注:《平凡的一天》原唱:毛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