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长老的疑惑
小比结束已过两个时辰，外门区域的喧嚣却并未平息，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扩散。所有话题的中心，都绕不开那个名字——林云。
以凡铁柴刀，引万剑共鸣；未出一招，败尽外门好手；最后那无形一剑，更是成了所有目睹者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记。传闻越传越玄，有人说他得了上古剑修传承，有人说他被大能附体，更有人说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破旧的小院内，却与此地的沸腾格格不入，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凌云盘膝坐在枯槐树下，膝上横着那柄柴刀。他闭着双眼，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冰冷的刀身，仿佛在与之交流。小比于他，不过是验证此界修士“道”之粗浅的试金石，并无值得欣喜之处。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尽快恢复实力，以及…怀中那枚指向“剑冢”的灰色碎片。
林青瑶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看着弟弟的背影，眼神复杂。弟弟变得强大，她由衷高兴，不再受人欺凌。但那匪夷所思的手段，那冰冷陌生的气息，又让她感到一丝不安与疏离。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病弱弟弟了。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没有敲门，显示出来者身份的不寻常。
凌云睁开眼，林青瑶也警惕地站起身。
来人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温润深邃，正是外门传功阁的韩长老。他独自一人，并未带随从，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凝重。
“韩长老。”林青瑶认得这位在外门德高望重的长老，连忙躬身行礼，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凌云缓缓起身，神色平静，对着韩长老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不卑不亢。
韩长老的目光扫过凌云膝上的柴刀，在那斑驳的锈迹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以他的修为，自然能感觉到这柄凡铁之内，蕴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锐利无匹的“意”。
“你便是林云？”韩长老开口，声音平和。
“是。”
“今日小比，老夫看了。”韩长老缓缓道，“你的手段，非我青岚宗正统，甚至…非此界常理。老夫很好奇，你从何处习得？”
来了。
凌云心知肚明，今日展露锋芒，必然会引起注意。他早已准备好说辞。
“并非习得。”凌云迎上韩长老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三日前端倪已现，于藏经阁翻阅古籍，偶有所感。今日小比，不过是顺势而为，验证心中所想。”
“偶有所感？”韩长老眉头微挑，这个答案显然无法让他满意。什么样的“感”，能让一个炼气二层都不到的弟子，拥有如此恐怖的洞察力与那疑似“剑意”的力量？
“据老夫所知，你自幼体弱，灵根晦涩，于修行一途可谓…寸步难行。”韩长老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短短三日，脱胎换骨至此，林云，你觉得此言可信否？”
一股淡淡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峦，缓缓向凌云笼罩而来。这是筑基修士的灵压，远非炼气弟子所能承受。
林青瑶脸色一白，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担忧地看向弟弟。
然而，凌云身处这威压中心，却恍若未觉。他腰间的柴刀甚至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将那无形的压力悄然化解于无形。他依旧站得笔直，目光平静。
“长老可信，亦可不信。”凌云淡淡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若长老认为弟子身怀异宝或修炼邪功，尽可搜查。”
他张开双臂，一副任由探查的模样。守夜人碎片已与他神魂融合，除非搜魂炼魄，否则绝难发现。而他笃定，以韩长老的身份，不会行此下作之事。
韩长老盯着他看了许久，那股威压如潮水般退去。他确实没有在凌云身上感受到任何邪异的气息或法宝波动，唯有那柄柴刀，以及少年体内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与他认知中任何灵力都迥异的“本源”。
难道…真是天赋异禀？顿悟？
这个念头太过荒谬，但眼前的事实，却又让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你可知，你今日所展露的，疑似‘剑意’？”韩长老换了个方向。
“弟子不知。”凌云摇头，“只是觉得，那般运用，最为省力直接。”
省力直接…韩长老嘴角微微抽搐。若让那些苦修数十上百年都摸不到“意”之门径的剑修（尽管此界已近乎绝迹）听到此话，怕是要气得吐血。
“你腰间的柴刀…”
“家中砍柴所用，顺手而已。”
一问一答，韩长老发现自己竟有些无从下手。这少年言语滴水不漏，神情坦然，看不出丝毫破绽。但他那身与修为完全不符的恐怖“技”与“势”，又作何解释？
沉默片刻，韩长老忽然道：“施展你最强的一击，对老夫。”
他想亲自感受一下，那无形剑气的本质。
凌云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
“好。”
他再次握住了柴刀刀柄。这一次，他没有像小比时那般随意，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的气息与那柄柴刀彻底融为一体。
小院内仿佛有寒风刮过，枯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
韩长老眼神一凝，周身灵力暗自提聚。
然而，凌云并未挥刀。
他只是对着前方虚空，轻轻吐出一个字：
“斩。”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但韩长老却感觉一道凝练到极致、冰冷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轮回的意念，如同无形之刃，瞬间穿透了他布下的层层灵力防御，直抵他的识海！
这并非物理或能量的攻击，而是纯粹精神层面、意志层面的斩击！
韩长老闷哼一声，身形微晃，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一柄利剑划过，虽未受伤，却带来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悸动！
不是剑气！
是剑意！最纯粹、最本源的剑意！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剑意！
此子…此子竟然在炼气期，便凝聚了如此恐怖的剑意？！这简直是颠覆修行常理！
凌云吐出那个字后，脸色更显苍白了一分，气息也微微紊乱。以他此刻的状态，强行催动剑意本源进行精神攻击，负担极大。
韩长老长长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凌云的目光，彻底变了。不再是审视与怀疑，而是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有震惊，有不解，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期待。
“此事，老夫会压下去。”韩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对外，便称你顿悟了某种失传的‘心剑’之术。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深深看了凌云一眼，又瞥了一眼那柄柴刀，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竟显得有些仓促。
直到韩长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青瑶才松了口气，连忙跑到凌云身边：“阿云，你没事吧？韩长老他…”
“无妨。”凌云摇了摇头，看着韩长老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暂时，过关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韩长老的疑惑并未完全消除，而宗门更高层的目光，恐怕很快也会投注过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柴刀。
“看来，需尽快去一趟‘剑冢’了。”
唯有找到更多关于此界剑道湮灭的真相，找到快速恢复实力的途径，才能应对接下来的风浪。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