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的书房朝北，终年不见阳光。
苏言跟顾夜宸一前一后走进去。这里的灰尘比别处更厚，空气里是旧纸张跟尘埃混杂的闷味。
巨大的红木书架占了整面墙，上面塞满各种书籍，从绝版的艺术画册到深奥的金融专着。这里曾是顾夜宸的绝对领域，苏言唯一不准踏足的地方。
律师清单上注明，书房里有几幅苏言早年的画，后来让顾夜宸高价买回，需要他本人确认。
顾夜宸站在门口，没打算进来，只低声道：“在左手第三排书架后头。”
苏言没理他，径直走向那面墙，脚步踩在木地板上，空洞作响。
他不需要顾夜宸指路。
他走到书桌前。桌上一层灰，一台厚重的台式电脑主机跟显示器窝在角落，像头沉睡的怪兽。
苏言的目光扫过书桌抽屉。
最下的抽屉没上锁，却比其他抽屉往里陷了一丝。
他蹲下身，伸手，拉开抽屉。
里面是空的，抽屉底板却有条细缝。他用指甲扣住，向上一提，一块活底板揭开，露出下面的暗格。
暗格里没珠宝，没文件，只有一个黑色的服务器硬盘，让防震海绵裹的严严实实。
它就躺在那儿，像一颗冰冷的心脏。
苏言呼吸一滞。
他身后，顾夜宸身体僵住。他看着苏言的背影跟那个黑硬盘，喉咙里像灌满沙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恐惧是看不见的藤蔓，从脚底缠上，勒的他无法呼吸。
苏言直起身，拿出硬盘。
他没看顾夜宸，只拿着那块硬盘走到电脑前，弯腰，熟练的在主机箱后头找到数据线跟电源线接口。
他鬼使神差的，把这颗冰冷的心脏接上电源。
按下开机键，风扇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响起，刺耳。
过时的电脑系统启动的很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顾夜宸站在几步外，脸色白的像张纸。他想开口阻止，想冲过去拔电源，双脚却像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终于，电脑进入桌面。
苏言连上硬盘，一个盘符跳了出来。
苏言移动鼠标，双击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
再点开。
没有杂乱的视频文件，就是一个个用年份命名的文件夹，从他们住进这栋别墅那年开始，直到苏言离开。
苏言的手指有些发冷，他随机点开一年的文件夹。
里面是十二个子文件夹，用月份命名。
再点开。
是三十一个子文件夹，用日期命名。
分门别类井然有序，一丝不苟。
一个完整的日历，一个用囚禁跟监视构筑的，独属于他一人的日历。
苏言握着鼠标的手停在半空。他没再点开任何文件，只看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用日期命名的文件夹。
每一个文件夹的名字，都是他被偷走的一天。
客厅卧室，画室餐厅，还有花园……那些看不见的眼睛，日复一日记录下他所有的麻木绝望，挣扎跟崩溃。
而另一个人，则像个冷酷的典狱长，把这些记录仔细存档归类，珍藏。
这是最详尽的罪证。
冰冷确凿，无可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