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镇臂弯的莲花纹还在发烫，那根刻着莲纹的钢针被金光震落在地，针尖在腐叶上划出半道银痕。
他喉结滚动两下，后槽牙咬得发酸——方才若不是莲花内劲自动护主，这钢针怕是要直接贯穿他的手腕。
“前辈！”他突然提高声音，声线却比平时虚了三分，“晚辈江镇，斗神学院三年级生，误入贵地绝非有意冒犯！”
密林里的虫鸣诡异地静了。
江镇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想起老福耶说过，隐世高人最厌生客擅闯，轻则废去修为，重则取人性命。
可方才那钢针上的莲纹，和海伦木簪、袖中银线如出一辙，难不成这林子底下埋着什么莲纹秘辛？
“咔嚓——”
腐叶堆突然炸开。
江镇拽着亚瑟往旁一滚，后背撞在树桩上，疼得他倒抽冷气。
抬头的瞬间，他差点咬到舌头——那是头他从未见过的野兽，浑身覆盖着黑红相间的荆棘，每根刺都泛着淬毒的幽光，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
“荆棘兽！”亚瑟突然呻吟着撑起身子，脸上的血渍糊成一片，“我祖父...狮心王手札里写过，这东西专吃活人魂魄！”
话音未落，荆棘兽已经扑来。
江镇挥起战锤迎击，金芒裹着莲花内劲砸在荆棘上，却只溅起几点火星。
那畜生吃痛般嘶吼，前爪横扫，带起的风刃割破了江镇的衣袖，在他小臂上划开三道血口。
“怎么可能？”江镇倒提战锤后退两步，伤口渗出的血珠刚落地，就被荆棘兽吸进了刺尖，“莲花内劲连三阶妖兽都能劈开，这东西皮比玄铁还硬？”
荆棘兽的绿火眼突然转向亚瑟。
它低伏下身子，喉咙里发出类似齿轮摩擦的声响——显然，昏迷的亚瑟比活蹦乱跳的江镇更合它胃口。
江镇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
他望着袖中那缕躁动的银线，又看了看臂弯处跃跃欲试的莲花纹，突然福至心灵。
他咬破指尖，在战锤表面画出一道金纹，莲花内劲顺着伤口涌进锤身，那朵本在皮肤下流转的金莲竟“呼”地窜了出来，悬浮在半空。
“去！”他大喝一声，金莲裹着劲气直刺荆棘兽的咽喉。
荆棘兽试图偏头躲避，可金莲像长了眼睛似的，擦着它的左耳扎进了脖颈。
下一秒，金芒在它体内炸开。
江镇被气浪掀翻在地，耳中嗡嗡作响，等他爬起来时，荆棘兽的尸体已经焦黑一片，原本坚硬的荆棘碎成了渣，露出腹腔里一颗泛着幽蓝光芒的珠子。
“魂珠...”亚瑟颤抖着指向那珠子，“用活人魂魄养的...这东西，根本不是野怪。”
江镇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他捡起那颗魂珠，指尖刚碰到表面，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珠子里竟有半张人脸的虚影，赫然是方才被银线缠住的某个贵族子弟。
“他们在养魂。”江镇突然想起灰袍人说的“聚魂阵”，喉间泛起苦味，“用活人当肥料，养这些吃魂的怪物...而亚瑟...”
他转头看向亚瑟，发现对方胸口的银线不知何时又爬出来一截，正慢悠悠往他心脏方向钻。
江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原来荆棘兽的目标从来不是他，是亚瑟。
或者说，是亚瑟体内某种东西，而他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救星，已经被卷进了这潭浑水。
密林深处，那道凝着六瓣莲的猩红眼睛，又缓缓睁开了。
江镇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望着亚瑟胸口那根银线又钻进半寸，皮肤下鼓起蚯蚓似的青痕，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方才在斗神学院外，他不过是见这狮心王之孙被马匪围殴，顺手用莲花内劲震开了几个喽啰。
谁能想到，这一救竟像扯动了蛛网上的丝，整个人都被拽进了黏腻的陷阱里。
“剥皮斗神...怎么还没来？”他喉间溢出低喘。
平时执行学院任务，那道总在暗中护他周全的灰影早该现身，可此刻密林里只有腐叶发酵的酸臭，连虫鸣都像是被什么吞掉了。
江镇突然想起今早老福耶递来的热粥，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浮着欲言又止的光——难道连最信任的老仆，都看出了他要栽在这？
“叮。”
金属碰撞声惊得他差点松手。
低头一看，是方才震落的莲纹钢针，不知何时滚到了脚边，针尖正对着亚瑟的方向。
江镇突然想起灰袍人说过的“聚魂阵”——那些被银线缠住的贵族子弟，那些用魂魄喂养的荆棘兽，原来从他救下亚瑟的瞬间，就成了阵眼上的活棋。
“有意思。”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江镇猛地抬头，只见树冠间垂落一道黑影，像团被风吹散的浓墨，落地时却凝成人形：玄色大氅裹着瘦长身躯，面覆黑纱，唯余一双猩红瞳孔，眼尾竟纹着六瓣金莲——和他臂弯的莲花纹，和荆棘兽腹腔的魂珠，和海伦的木簪，一模一样。
黑影抬手，指尖掠过荆棘兽的尸体。
焦黑的躯体突然腾起黑雾，像被无形的嘴吮吸着，眨眼间只剩一片焦土。
江镇盯着那片空地，喉结动了动：“你...养的这东西？”
“养？”黑影低笑，笑声像砂纸擦过铁板，“不过是阵眼上的活饵。
小友倒是有趣，放着好好的猎物不做，偏要当猎人。“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虚点江镇胸口，”若不是你这莲花劲坏了我半道阵纹，此刻亚瑟的魂早该进了聚魂鼎——你说，我该谢你，还是罚你？“
江镇的战锤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臂弯的莲花纹在发烫，像是在警告什么，可内劲运转到一半又泄了力——这黑影给他的压迫感，比学院大比时碰到的五星战师还强十倍。“你设局引亚瑟？”他强迫自己理清思路，“狮心王的孙子...对你有什么用？”
“狮心王当年劈了我半座祭坛。”黑影的指节捏得咔咔响，黑纱下传来腐肉般的腥气，“他孙子的魂，正好补那半块缺口。”他突然倾身逼近，猩红瞳孔里映出江镇发白的脸，“倒是你，圣凯因家的三少爷，本该在家族斗得头破血流，怎的跑出来管闲事？
难不成...那老道教你的《莲花宝鉴》，真教出了菩萨心肠？“
江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老道葡萄醉醺醺拍他肩膀的模样：“小崽子，这功要行三善才能练，你前世造的孽，够你行十辈子善！”可此刻，这门以善为本的神功，倒成了暴露他身份的标记。“你到底是谁？”他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粗糙的树干，“和莲纹...到底有什么关系？”
“问得太多了。”
黑影抬手挥出一道黑雾。
江镇只觉眼前骤暗，像被人蒙了块浸满墨汁的布，嗅觉先被腐臭填满，接着是听觉——黑影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震得他耳膜生疼；触觉最清晰，冷风裹着黑雾割过他的脸，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他慌乱中去摸亚瑟，却只碰到一片空——那小子竟被黑雾卷走了？
“别找了。”黑影的声音在左边，“那小崽子的魂，我还留着有用。
至于你...“黑雾突然收紧，勒得江镇喘不上气，”本想等你凑齐三善，再取你这莲花命魂。
谁料你倒急着往我阵里钻——正好，省得我去圣凯因家找麻烦。“
江镇的指甲抠进树干，却摸不到半点木纹。
黑暗中，他突然想起老福耶常念的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可此刻他连地狱的门都没摸着，倒先掉进了别人的局里。
莲花纹在臂弯烧得发烫，他咬着牙运转内劲，可金芒刚窜出半寸，就被黑雾吞得干干净净。
“怕了？”黑影的笑声更近了，呼吸喷在他耳后，带着腐尸的甜腥，“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等我抽了你的莲花魂，再把你做成阵灵...嗯？“
江镇的手腕突然触到什么滑腻的东西。
像是...绳索？
他刚要缩手，那东西却猛地收紧，勒得他腕骨生疼。
黑暗中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锁链被拽动，接着是黑影的低咒：“哪来的...”
话音未落，江镇只觉后颈一麻。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剥皮斗神没来，那这绳索...又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