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正月十二,孟谦和孟怀疏送孟时禾到沪市火车站,两个人都买了站台票,在站台上陪着孟时禾等火车。
孟时禾拉着孟怀疏不松手:“真的不能明天再走吗?一共二十四天,正月十六才到期。特快车两天就到了,再有一天从隐阳到沈丘,正好十六。”
孟怀疏拒绝:“当然不行,票都买了,你计划的这么周密,是一点儿空间都不留啊。万一隐阳没有车呢?万一火车晚点呢?”
孟时禾哼唧两声,她知道孟女士说的是对的,她就是不想走。
回来的时候半空的箱子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不过也只有这一个,这次不会有车去接她,她不能拿太多东西,拿不了。
孟谦拎着那个箱子再次交代:“徐清远那件事情你不要管,离他远一点,保护好自己。碰上了面上和气些,不要带脸色,就你自己在豫州,不要吃亏。有什么不满,事后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孟时禾点头:“知道的爸爸,我才不往他身边凑。我又不傻,万一他过得不好看见我这么幸福记恨我怎么办?我只会偷偷报复他。”
孟时禾说完看了一眼孟谦,心想:不能考大学对他来说恐怕比什么都难受。
孟谦笑着:“是这样的,这些事情等你回沪市就都好说了。”
说话间,火车喷着气进了站,孟时禾从孟谦手里接过箱子说:“爸爸,你记着带妈妈去复查,我本来说走前再去一次,但是这才三天。还有让她多喝水,你那个检查结果出来了记得告诉我,别写信,发电报,快。”
孟谦摆摆手:“知道了,快上车吧,到了隐阳有人接你,会把你送车上。”
孟时禾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车,但是一上车她又想,今年过年她又能回家过年了,从今年往后每年她都能在家过年。这么一想,她就没那么不舍了。
回程的票也是卧铺,但是这回车厢里就不止有她了,有好几个人,都是中年人,粗略一看,大家精神面貌都不错。
她还是从箱子里掏出自己的床单铺床上,拿了书半靠在床头看。
这回看的不是教科书了,是小说,英文原着,孟女士给她搞到的。
孟女士说如果开放高考,那后面有机会一定要把她送出去留学,现在必须好好学英文,不能再像之前一样糊弄。
除了小说之外,孟时禾手边还有一本英文词典,孟女士说好叫她碰到不认识的词查一查。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卧铺里人少安静,她吃饭的时候去餐厅点菜吃,其余时间就坐在床上看那本小说。
只不过进度感人,两天她也没有看多少,倒是批注了不少。
正月十四上午,孟时禾到达隐阳火车站,刚下车卖给她票的男工作人员就过来她身边,引着她往外走。
边走边说:“孟同志,我们需要走快一点,往沈丘县的长途车快要发车了。”
孟时禾一听这话,脚下不自觉加快,今天到沈丘,明天就能到陈庄了,正好赶上十五。
这个男工作人员一路把她送到了隐阳的汽车站,给她买了票把她送上车之后才走。
孟时禾一上车,又是熟悉的人挤人,但是比年前坐的那一趟好很多,从市里往县里走人还是少,至少她能喘一口气。
孟时禾一路挤到她的座位前,上面已经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疲惫,她冲男人说:“你好,这是我的位子,你是不是坐错了?”说着把手里的车票拿出来给他看,这一路要走快一天,她不能没有座位。
男人看她一眼,沉默着站起来,拿起脚边的包换了下一个没有人的座位一屁股坐上去。
孟时禾收回目光,坐下把箱子抱进怀里,把围巾裹在脸上,期望着能过滤一些车里浑浊的气味。
一趟车会坐好多人,有钱的买坐票,有位置坐,除了坐票,还有站票,比坐票便宜很多,但是只能站在过道,她旁边就站了几个人。
“妞儿,你这脚挪一下,我这袋子脏。”
再次听到豫州的方言,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侧脸看过去,对她说话的是站在她座位旁边一个拿着编织袋的大娘。
大娘穿着厚袄子,只有袖口和胳膊肘的地方有两个补丁,已经算是难得的好衣服。头上包着一个头巾,冲她一笑,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
孟时禾再往脚下看去,她跟大娘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空,看来大娘准备把她的袋子放在她们俩之间。
她朝大娘点点头,从善如流把脚往座位底下收了收。
“咚”的一声,编织袋被大娘放在了地上。
不知道这个编织袋里装的是什么,有一股发酵过头的味道,她打开窗户,把脑袋伸出去吸了一口干净的空气。
等人全部上完,车子发动起来之后,孟时禾就把窗户关上了。
她又把围巾拉高了一些,一天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勉强忍到中午,车里有男人说要上厕所,司机靠边停车,孟时禾抓紧下车去走了走。
不过还没有走几步,看到有人站在路边准备就地解决的时候,孟时禾又低头蹿上了车。
一上车就看到那个大娘正在摩挲她的箱子,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最开始坐她位置上的男人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大娘斜看一眼男人,淬了一声:“多管闲事。”不过到底还是把手伸回去了。
孟时禾的箱子上有锁,里面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东西,全是她带给大家的礼物。钱票证件这些东西她都是贴身放着,所以她才敢下车溜达这一圈。
虽然知道她的东西都没什么事,不过孟时禾还是走过去说:“大娘,我看到了,你不要随便碰别人东西。”
说完又对中年男人说:“谢谢你,大哥。”
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这边大娘晒笑着说:“妞儿,我就是看你箱子漂亮摸一摸,我没有见过,你放心,我没碰你东西。”
碰不碰的,孟时禾只觉得不舒服,她不喜欢别人没经过她同意碰她东西,何况还是陌生人。
孟时禾呼出一口气,她不想跟这个人起争执,这一车都是本地人,闹起来她绝不沾光。
想到还有半天的路程,再想到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袋子,孟时禾环顾四周,转头走向靠前排坐着抱孩子的妇女旁边说:“大姐,我坐在后面有点晕车,你能不能和我换一下位置啊。我这还有点糖,给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