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琛静立一旁。
这在前世稀松平常的滑轮组与力学原理,在此方世界却堪称惊世骇俗。
“嘶——”
演示结束,
李斯与蒙毅同时吸气,目光灼灼,齐声贺道:
“恭贺陛下得此神器!”
“尚可。”
嬴政神色淡然,
但微扬的唇角泄露了心绪。
蒙毅再度行礼,兴奋道:
“陛下,有此滑轮组,”
“大秦建筑、城防、工事、军需运输皆可受益!若推行全国,必省无数人力物力!”
李斯亦附和:
“此物可减数十万徭役。”
“若辅以以工代赈,天下归心指日可待!”
他心知“以工代赈”
势在必行,不如趁势进言,表明立场。
嬴政听完两人的话,心情大好!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看向赢琛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辰儿,说吧。”
这次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嬴政自己都没注意到,对赢琛的称呼已从公子辰变成了更亲昵的。
赢琛暗自欣喜,
但面上仍保持恭敬:
父皇,儿臣不敢邀功!
为大秦献策,维护社稷安定,都是儿臣分内之事!
况且...此物并非儿臣一人之功,流民中有位叫李峙的墨家 ,多亏他的协助才能完成。”
嬴政先是欣慰,
多孝顺懂事的孩子啊!
听到这个名字时,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辰儿如此谦逊,这份功劳朕先记下。
至于李峙,按秦律当赏,就赐他个簪袅爵位吧。”
在大秦爵制中,
簪袅位列第 !
儿臣代李峙谢恩!
赢琛恭敬行礼。
嬴政随意摆手:
退下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儿臣告退。”
赢琛缓步退出大殿。
待他离去后,嬴政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淡淡问道:
你们觉得公子辰如何?
李斯与蒙毅心头一震!
陛下此言何意?
莫非......
李斯谨慎地保持沉默,
未揣测出圣意前,他从不轻易表态。
蒙毅则直言不讳:
陛下,臣以为。”
公子辰天资过人,沉稳持重,在诸位公子中见识谋略皆属上乘。
既有推恩令、以工代赈之策,如今又创此利国利民之物!
这番话,
几乎明指赢琛最为出众。
虽有赞誉之词,但赢琛近日表现确实令蒙毅刮目相看!
嬴政目光幽深,
既未赞同也不反驳。
忽然话锋一转,说了句看似无关的话。
“稍后你去查查辰儿负责的那批流民,还有那个李峙。”
蒙毅微微一怔,低声问道:
“陛下……是对公子的话有所怀疑?”
“呵。”
嬴政唇角轻扬,淡淡道:
“李峙或许是墨家之人,辰儿想用他也无可厚非。
但要说他能造出‘滑轮组’,朕却是不信。
墨家的本事,朕心里有数。”
“不过既然辰儿想用此人,朕便随他心意罢了。”
倘若赢琛听见这番话,必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嬴政的猜测,几乎分毫不差!
然而嬴政并未点破。
心思,深不可测!
蒙毅压下心中震动,躬身行礼:
“臣这就去查。”
——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考验开始的第四日。
在滑轮组的助力下,李峙于第三日傍晚前建好了足以容纳千余人的屋舍。
虽仅能遮风挡雨,对流民而言却已是莫大恩惠。
更何况,他们每日还能饱腹!
众流民甚至恍惚觉得,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此事亦在咸阳掀起轩然 。
最令人震撼的,莫过于两日内建成数百座房屋!
在咸阳百姓眼中,这简直如同神迹!
太不可思议了!
而其余几位公子收留的流民听闻赢琛处流民的境遇后,更是艳羡至极——
凭什么?!
他们每日仅有一碗稀粥果腹,米粒屈指可数,还要看恶奴脸色,动辄遭 骂!
公子辰那边的流民,为何能有屋舍栖身?
更听闻,那里每人每日竟能食用半斤米?食量大的甚至能吃上一斤?!
简直如梦似幻!
于是,流民们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并非要 ,只想偷偷逃往公子辰处,换取温饱。
然而——
以他们笨拙的行动,很快便被恶奴察觉。
恶奴惊怒交加,竟挥鞭抽打!
不打不行!
若让这些贱民逃走,公子知晓后岂能轻饶?
恐惧之下,恶仆们愈发凶残!
都是这群 惹的祸!
公子扶苏府邸。
其他兄弟那边的百姓...当真如此?
扶苏仍是一袭白衣,
俊朗的面容上挂着几分忧色。
就在今日,
他听闻其他公子府上的流民,除却两三位公子善待外,大多处境凄惨,甚至出现逃亡之事。
只是被捉了回来。
仁厚的扶苏不忍见此。
单从称呼便可见端倪。
其他公子或呼,或唤,唯有扶苏视若大秦子民!
当然,赢琛例外。
他直接将流民收作部属。
对面,
一位清癯老者叹道:
老臣暗中查访过。”
那些府中恶仆横行无忌,视流民如草芥,只求不饿死罢了。”
言罢,老者再度摇头:
起初尚好,因有陛下旨意在。”
日久之后,诸位公子皆委于下人施粥,从不过问。
恶仆见主子不责,愈发肆无忌惮!
至昨日,已有流民欲逃。”
扶苏默然良久。
终是坚定道:
不可!
速遣人以我名义,提醒诸位兄弟善待百姓!
老者却迟疑道:
公子,事关储位...
若放任此事,陛下闻知必怒,岂非更利公子?
扶苏正色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以百姓性命为筹码,纵得储位亦非我所愿!
老者闻言一震。
面现愧色,躬身道:
老臣惭愧,这便派人前往各府!
嗯。”
扶苏略作沉吟,
又问道:
七弟那边...如何?
他始终不解,
赢琛为何要借粮四千石。
难道仅仅是为了让百姓多吃一口饭?
绝无可能!
七弟究竟意欲何为?
扶苏心中困惑。
他对这位七弟的事迹有所耳闻——先是在父皇考校时献上推恩令,令父皇龙颜大悦;后又提出以工代赈,据说引起不小轰动。
但具体细节,他并不清楚。
两日前,
父皇再次召见七弟,当时李斯与蒙毅两位重臣亦在场。
如此频繁的召见,足见这段时日七弟赢琛深得帝心!
不知何时起,
咸阳城中流传着一则传言:
蒙毅上卿曾在始皇面前如此评价公子辰:诸公子中,唯公子辰眼界格局独步天下!
朝野为之震动!
更蹊跷的是,蒙毅本人竟未出面澄清!
正因如此,扶苏特意询问了赢琛收留流民之事。
老者神色却略显古怪:
公子辰那边...说来奇怪,他定了个按劳分配的规矩,干得多分粮多,那些流民竟也无怨言...
扶苏听罢,眉头紧锁。
这不就是变相徭役?
无论分多少粮食,本质仍是徭役!
再说,能多到哪里去?
作为一贯反对大秦苛役的公子,扶苏决定亲自去给这个七弟好好说道说道——
怎能将流民当作苦力驱使?
中车府令府内,
公子,这赢琛必是最大威胁!
陛下已两次召他入宫,随后李斯、蒙毅等人便入宫议事,绝非巧合!
朝中消息称,那以工代赈也是赢琛所提。
先有推恩令,后有此策,陛下对公子辰颇为器重!
说到此处,赵高恨声道:
可恨那蒙毅,竟公然宣称诸公子中,唯公子辰眼界格局独步天下!这不是在给赢琛造势么?!
胡亥闻言一脸茫然。
虽听不甚懂,但大意是明白了——
那位七哥赢琛,对他威胁极大,且颇得父皇欢心。
不过转眼间,胡亥便露出得意笑容。
拍着胸脯自信道:
老师放心!他绝不是我的对手!
哦?此话怎讲?
赵高顿感诧异。
这胡亥素来愚钝,今日怎敢口出狂言?
胡亥将和赢琛的赌约详细告知赵高。
赵高听完后神色阴晴不定,嘴角不停抽搐。
最终按捺不住怒火道:这赢琛用心何其歹毒!分明是要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胡亥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他占了便宜吗?
见他眼中透着天真的困惑,赵高暗自叹息,耐着性子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
这个赌约本身就暗藏玄机。
若是赢琛输了,顶多退出当前考验,但他刻意模糊了是退出此次考验还是整个选拔。
可若是你输了......
赵高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亥一眼。
一旦当众学狗叫、自称傻子,即便日后夺得头名,这个污点也会让你彻底失去继承资格。
陛下雄才大略,岂会让有污点之人继承大统?
胡亥惊得张大嘴巴。
原来七哥赢琛竟给他设下如此陷阱!
看似不公平的赌约,实则暗藏杀机,吃亏的竟是他自己?
赵高面色阴沉似水。
没想到赢琛城府如此之深,平日里竟丝毫未露端倪!
老师,现在该如何是好?胡亥急得直搓手。
当时被其他公子一激,他只觉得输了也无非丢些颜面,哪知后果这般严重?
赵高虽然面现怒容,实则心中早有盘算。
他冷笑道:所幸赢琛太过狂妄自大......
公子且放心,既要夺得考验第一,又要归还四千石粮食,这等苛刻条件他绝无可能达成。
既然他敢夸下海口,老臣敢断言——他必败无疑!
胡亥闻言眼前一亮!
赵高继续道......
“昨日听闻,公子辰施粥竟采用‘按劳分配’之法,多劳者多得,哼……不患寡而患不均!他这是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