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寒站在公寓宽阔的露天阳台上,清晨的冷风拂过他紧绷的侧脸,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郁和沉重。
他背对着客厅,正用蓝牙耳机与林特助进行最后一次确认订婚宴流程的通话。
电话那头,林砚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高效,汇报着会场布置、媒体安排、宾客接待等一切细节,确保万无一失。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季思寒的神经上。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发出一个简短的“嗯”或“知道了”作为回应,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半截,灰白的烟灰簌簌落下,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必须去,为了母亲,为了暂时的安稳,他不得不去演这场戏。
可只要一想到卧室里那个沉默的身影,他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终于,通话接近尾声。
季思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梗塞感,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对电话那头说:“好,我知道了。”
“按计划进行,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脱力。
他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努力调整着情绪,准备转身回屋,面对温清凝——哪怕只是再看她一眼,哪怕迎接他的是更深的沉默和冰冷。
然而,当他转过身,视线投向客厅的那一刻——
时间仿佛骤然凝固了!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寒!
温清凝……穿戴整齐。
不是居家服,不是睡衣,而是一身外出的、素雅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米色的风衣。
这本身已经足够异常。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在她脚边,放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拉链已经合上,显然已经收拾完毕。
她……要走了?
在这个他即将去参加所谓“订婚宴”的早晨,她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彻底离开?
季思寒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客厅,随即瞳孔猛地收缩——他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包括首饰、包包,甚至……甚至那枚他精心定制、象征着他笨拙心意的钻戒,都原封不动地放在梳妆台上,在晨光中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泽。
她什么都没带走。
她要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连同他这个人,彻底地从她的生命里清除出去!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季思寒的心脏,瞬间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清凝!”
他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和颤抖!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冲了过去,完全忘了所谓的风度、冷静和筹谋!
他颤抖得厉害的手,一把死死攥住了行李箱的拉杆,仿佛那是救命的稻草,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地、几乎是蛮横地握住了温清凝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纤细的骨头都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你要去哪里?!”
他赤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我不准你走!”
温清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身体一颤,但她没有挣扎,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和一种……心死后的漠然。
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血丝、写满了恐慌和痛苦的眼睛,看着他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然后,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桎梏中,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她后退了一步。
仅仅一步,却像是隔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什么都没说。
没有质问,没有哭闹,没有指责。
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那退后一步的动作,却比任何犀利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那眼神分明在说:季思寒,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你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无声的宣判,彻底击垮了季思寒最后的防线!
“不……不是的!”
“清凝!”
“你听我说!”
季思寒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看着她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疏离,巨大的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将那个碍眼的行李箱粗暴地推到一边,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然后不顾一切地上前,伸出双臂,将温清凝紧紧地、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这个拥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濒死之人般的绝望和恐惧。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贴在她的耳边,语无伦次地、卑微地乞求着:
“清凝……我错了……我不去了……我今天哪里都不去!”
“我就在家陪着你……我只陪着你一个人……好不好?”
他像是怕她不相信,一遍遍地重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别走……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温清凝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失控的心跳,能听到他声音里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脆弱和哀求。
她冰冷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季思寒的怀抱都开始变得僵硬,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终于,她极轻极轻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确认:
“季思寒……你此话……当真?”
这句话,轻得像羽毛,却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