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福满楼？
这五个字轻飘飘地从罗皓口中说出，却像一座大山，轰然压在几人心头。
什么意思？
是要云香居百年的基业，从此改换门庭，姓罗不成？
陆九龄还没开口，旁边的陆风已经气炸了。
“姓罗的！非要把我陆家赶尽杀绝吗？我告诉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好过！”
这番话既是愤怒，也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
云香居是他祖父一辈子的心血，是他陆家的根，怎么可能说送人就送人！
包房内的气氛再度紧绷，葛掌柜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住口！”
陆九龄却出奇地平静，他抬手止住了暴跳如雷的孙子，一双老眼直视着罗皓。
“罗东家，这加入，究竟是何意？”
罗皓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他放下茶杯解释道：“我说的加入，并非吞并，而是……加盟。”
“加盟？”
陆九龄和陆风爷孙俩对视一眼，满脸都是问号，这又是什么闻所未闻的词？
罗皓当即开始解释这个划时代的商业模式。
“很简单。云香居不必改名，招牌还是你们陆家的。但你们可以售卖我福满楼的菜。”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福满楼会为你们提供华夏菜的所有秘方和核心酱料。”
此言一出，陆风的呼吸都停滞了那么一瞬。
白送秘方？
“第二！”罗皓竖起第二根手指，“云香居的厨子可来我福满楼后厨学习，包教包会。”
“第三！”罗皓的第三根手指也竖了起来，“学成之后，各回分号，依旧挂着云香居的牌子，售卖福满楼的菜，赚到的钱，依旧是你们的！”
陆风听到这里，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弯了。
这……这是什么操作？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送秘方，送厨艺，最后钱还让自己赚？这姓罗的莫不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想开口，却被陆九龄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那……罗东家图什么？”陆九龄一针见血地问出了关键。
“钱！”罗皓坦然道，“作为交换，云香居所有分号，每月流水的两成，要交给我福满楼。这就是加盟费。”
话音落下，罗皓便不再言语，端起茶杯，静静地等待着答复。
陆风的心脏砰砰狂跳！
两成！
仅仅只要两成！
他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云香居在其他郡府的生意本就不错，可也到了瓶颈。
若是能加上福满楼这些华夏菜品，生意何止翻一倍？别说两成，就算三成、那也是血赚啊！
这哪是赶尽杀绝，这分明是送上门来的泼天富贵！
他激动地看向自家祖父，恨不得替他当场答应下来。
然而，陆九龄却一直沉默着，眉头紧锁，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此刻，他的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
作为一个厨子，福满楼那些颠覆性的菜品，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就像一个武痴，突然看见了一堆绝世神功，那种冲击和渴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可他同样是云香居的掌门人。
加盟，听上去是保留了颜面，可里子却全换了。
云香居将不再是那个凭着陆家手艺立足的云香居，而是成了福满楼的附庸。
他一生的骄傲，似乎在这一刻要被彻底击碎。
但……若不加盟呢？
以罗皓的手段和福满楼菜品的可怕威力，用不了多久，福满楼的分号就会开遍大江南北。
到那时，固步自封的云香居，将再无一丝一毫的还手之力，等待它的，只有被时代彻底淘汰。
那才是真正的灭亡，连名字都留不住。
一边是虚无的骄傲，一边是实实在在的生存与壮大。
陆九龄紧锁的眉头，在漫长的沉默中，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他想起了那块巧克力蛋糕，那前所未有的滋味，那为他打开一扇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或许，旧时代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死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良久，陆九龄干瘦的手掌猛地在桌上一拍！
“好！老夫应了！”
这一拍，虽然拍碎了他固守一生的骄傲，却也为陆家拍出了一条全新的生路。
陆风面色一喜，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自家祖父又抛出了一个让他差点跳起来的决定。
“罗东家，老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陆九龄站起身，竟对着罗皓微微躬身，“我云香居，愿自此更名，挂上福满楼的招牌！”
“什么？”陆风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祖父！您......？那可是咱们陆家的根啊！”
云香居三个字，是祖父的心血，是陆家的魂！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罗皓也愣了一下，饶有兴致地看着陆九龄。
这老头，有魄力。
罗皓笑了，他伸出手，扶住陆九龄的胳膊，阻止了他继续躬身：“陆老不必如此。既然您有这份魄力，我若再推辞，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略一沉吟，说道：“这样吧，云香居便挂牌为‘福满楼二店’，以示区分。如何？”
“善！”陆九龄大喜过望。
一番商议，契约草拟完成，双方签字画押，这桩足以震动整个大锦餐饮界的合作，便在小小的包房内尘埃落定。
回到陆府，陆风的脸上依旧有些悻悻然，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祖父，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要把云香居的名字都送出去？那可是您一辈子的心血啊！”
主位之上，陆九龄长叹一声：“风儿，你看到的只是名字，我看到的是势！”
“势？”陆风更糊涂了。
“那罗东家，绝非池中之物。”
陆九龄的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自信，“他拿出的那些东西，叫花鸡，臭鳜鱼，还有那什么……蛋糕，你以为仅仅是几道菜吗？”
“那不是菜是什么？”
“糊涂！那是我陆家崛起的契机！”陆九龄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
“改名不是放弃，是借势！与其抱着一块朽木不放，不如攀上一棵参天大树。与其做福满楼的附庸，不如干脆成为福满楼的一部分！如此一来，荣辱与共，陆家才能发展壮大”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字一句地警告道：“风儿，你记住！从今天起，见罗东家如见我，切不可再有半分不敬，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陆风浑身一颤，看着祖父那严肃到极点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那个姓罗的小子，竟能让一辈子没服过谁的祖父，做出这般近乎“投诚”的决定？
他脑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陆家的天，似乎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