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的晨钟响到第三遍时，我蹲在山门外的石狮子旁啃馒头。自从被通缉，我已经半个月没吃过正经饭了。馒头渣掉在地上，立刻被几只麻雀争抢。
宁宴！
执事长老的吼声吓得麻雀四散。我缩着脖子转身，却见他身后还站着个人——苏临霜一袭白衣，腰间玉佩在朝阳下泛着清冷的光。
奉掌门令。执事长老不情不愿地递过任务卷轴，你二人前往青州城调查修士失踪案。
我差点被馒头噎住。要知道青州城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城池，这种油水足又露脸的任务，向来轮不到我这种外门弟子。
有问题？苏临霜冷眼扫来。
没、没有！我慌忙把剩下的馒头塞进怀里。
执事长老哼了一声：酉时前到山脚驿站领马车。他斜眼看着我，别想着跑，你身上有追踪符。
等老头走远，我才敢小声问：师姐，这任务......
我申请的。她指尖一挑，我衣领内侧飘出张黄符，追踪符换了，现在归我管。
符纸上原本的朱砂印变成了冰蓝色莲花，正是苏临霜的标记。我心头一暖，正想道谢，山门内突然传来喧哗。
凭什么让傻子去青州城？
就是！苏师姐还亲自陪同......
该不会真像传言那样......
十几个内门弟子堵在台阶上议论纷纷，为首的赵莽满脸嫉恨。自从宁无尘失踪，他这群跟班收敛了不少，但看我的眼神依旧像在看臭虫。
苏临霜一个眼风扫过去，人群顿时安静如鸡。她抬手召出飞剑，剑身暴涨到门板大小：上来。
在无数震惊的目光中，我战战兢兢踩上飞剑，揪住她一片衣角。剑身微微下沉，随即腾空而起，山风呼啸着灌满袖袍。
怕就闭眼。她头也不回地说。
我偷偷睁着眼。脚下山河如画卷展开，云絮从指缝间流过。苏临霜的发丝被风吹起，时不时扫过我脸颊，痒痒的带着雪松香。
师姐。我忍不住问，为什么选我搭档？
你抗毒。她简短回答，青州可能有合欢宗余孽。
飞剑降落在山脚驿站时，管事的差点惊掉下巴。毕竟玄天宗圣女带着个玷污圣女的嫌犯同行，任谁都会多想。
两匹马。苏临霜扔下灵石。
管事搓着手赔笑：仙子，马车更舒适......
最终我们骑着两匹枣红马踏上官道。苏临霜的骑术意外地好，白衣白马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我则像个麻袋似的趴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
不会骑马？她挑眉。
以前...只骑过驴......
她叹了口气，甩过根绳子系在我马鞍上：跟着我。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进了青州城。守城士兵看见苏临霜的玉佩，连盘查都不敢，直接放行。
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糖人糖的甜香混着酒肆的醇厚，勾得我肚子咕咕叫。苏临霜突然勒马停在一家成衣铺前。
进去。
再出来时，我换了身靛青箭袖，她则破天荒地穿了袭藕荷色罗裙。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也松散下来，只在鬓边别了支白玉簪。
师、师姐......
叫名字。她递来顶帷帽，城里眼线多。
悦来客栈的天字号房宽敞明亮。我瘫在软榻上揉屁股，苏临霜则站在窗边观察街景。夕阳给她侧脸镀了层金边，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任务详情。她突然开口，过去三个月，七名修士在青州失踪，都是金丹以下。
合欢宗干的？
不像。她指尖在窗棂上轻叩，受害者全是男修，且灵根纯净。
店小二送晚饭时，眼睛一直往苏临霜身上瞟。我挪了半步挡住视线，换来小二意味深长的笑：公子好福气。
一碗热汤下肚，我才有空细想案情。修士失踪不算稀奇，但专挑灵根纯净的下手就蹊跷了。正琢磨着，苏临霜突然按住我手腕。
有人盯梢。
她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丑时，跟我走。
子夜时分，我们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苏临霜的裙裾在月色下如流水般摆动，我则像个笨拙的贼，差点踩碎瓦片。
这边。她拉着我跃过屋脊。
青州城的夜晚比白天还热闹。花船上笙歌不绝，赌坊里喝彩震天。我们蹲在赌坊对面的茶楼顶上，看着一个个输光家当的赌徒被扔出来。
第三个。苏临霜突然指向某个踉跄的身影，看他的玉佩。
那是个年轻修士，腰间玉佩刻着玄天外门字样。他醉醺醺地拐进暗巷，立刻被两个黑影围住。
我们尾随其后，亲眼目睹修士被敲晕装进麻袋。黑影扛着麻袋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座大宅后门——门楣上赫然挂着灯笼！
宁家？我头皮发麻，他们不是在玄天宗......
苏临霜捂住我的嘴。只见守门人掀开麻袋检查，月光照在修士脸上——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具精心保存的尸体！
第七具了。守门人嘟囔，还差个水灵根的......
等他们进门，苏临霜拽着我退回暗处：不是宁家主宅，是分支。
拿尸体做什么？
养剑。她眼神冰冷，血池里的那把。
我们正要深入调查，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苏临霜一把将我拉进墙角阴影，两人贴得极近。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着夜风，让我心跳如擂鼓。
脚步声渐远，她却没动。我顺着她视线看去，只见宁府围墙内升起道血红光柱——和留影石里的一模一样！
计划有变。她突然摘下发簪塞给我，回客栈等我。
不行！太危险了！
听话。她难得放软语气，我有分寸。
我攥着发簪在客栈等到东方泛白，苏临霜才翻窗回来。她袖口沾着血迹，裙摆撕破一道口子，但眼睛亮得惊人。
找到了。她摊开掌心，是块带血的青铜碎片，绝情道的传送阵。
碎片上刻着繁复符文，中心是个狰狞鬼面。我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日期：七日后，玄天祭剑日。
他们要血祭全城。苏临霜的声音比冰还冷，用万名修士的精血激活邪剑。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我们探头望去，只见一队宁府家丁正挨家搜查，为首的举着幅画像——赫然是我的通缉令！
苏临霜抓起包袱，后门。
刚溜出客栈，前方巷口就闪出三个持刀大汉。苏临霜剑未出鞘，单凭掌风就掀翻两人。第三个见状要跑，被我抡起路边陶罐砸晕。
身手见长。她微微颔首。
我们沿着排水沟爬到城墙根，却发现城门已戒严。守军挨个检查出城者，连妇孺都不放过。
上城墙。苏临霜指向一段无人看守的垛口。
刚爬上屋顶，远处突然传来破空声——是宁家的传讯烟花！烟花炸开的瞬间，全城所有守军同时转向我们所在的方向。
被发现了！我急出一头汗。
苏临霜却笑了：正好。她突然揽住我的腰，抱紧。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带着我跃下城墙！耳边风声呼啸，我死死抱住她，在坠落中看见她唇角微扬的弧度。
离地三丈时，剑光骤起。我们稳稳落在突然变大的飞剑上，箭一般射向远方。身后传来宁家修士的怒骂，很快被甩得不见踪影。
刺激吗？风声里，她难得开了个玩笑。
我抱紧她的腰，把脸埋在她后背闷笑：下次...提前说一声......
飞剑掠过麦田，惊起一片雀鸟。晨光中，苏临霜的白衣染上金边，发丝拂过我脸颊时，带着朝阳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