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
江秀秀背对着客厅，将采购的蔬菜水果一样样取出，动作刻意放慢，借此平复略微急促的呼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仍停留在自己背上，如同实质。
他起疑了？还是仅仅因为自己刚才那过于激烈的反应？
“今天工作很累？”蒋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温和，听不出什么情绪。他走到了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并没有进来。
江秀秀手下动作不停，拿起一个西红柿放进水槽冲洗，水流声哗哗作响。“嗯，月底了，报表特别多，看得头昏脑胀。”她顺着他的话，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抱怨和疲惫。
“注意休息。”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道，“中午吃的什么？看你没什么精神。”
来了，试探。
江秀秀面上却不动声色，关掉水龙头，拿起毛巾擦手，转过身面对他，脸上带着点无奈：“还能吃什么，公司楼下的快餐呗，又贵又难吃。还是家里的饭菜合胃口。”她甚至朝他笑了笑，带着点依赖，“晚上我们吃什么？我买了排骨，炖汤好不好？”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开，同时扮演着一个期待丈夫手艺的寻常妻子角色。
蒋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审视的意味几乎让江秀秀脸上的笑容僵住。但最终，他也笑了笑，点头：“好，你去休息吧，我来做。”
他没有再追问。
江秀秀心里稍稍一松，她点点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流理台边，看着他挽起袖子，熟练地开始处理排骨。
他的动作精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效率感，完全不像以前曲靖那种略显笨拙的家务风格。
“你看的什么书？好像很深奥的样子。”她找了个话题，试图让气氛显得更“正常”一些，也顺便……收集信息。
“一本讲古代军事后勤的书，”蒋霖头也没抬，语气平淡，“随便看看，了解一下不同时代背景下的生存智慧。”
生存智慧……江秀秀心里咀嚼着这个词。在和平年代看这个？果然，末世来的灵魂，最关心的永远是生存吗？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深究，转而说起公司里的趣事，哪个同事闹了笑话，主管今天又发了什么神经……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轻快，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妻子在跟丈夫分享一天的生活。
蒋霖偶尔会应一声，或者简短地评论一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这看似温馨的日常场景，底下却涌动着冰冷的暗流。
江秀秀在表演，蒋霖又何尝不是？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维持着脆弱而诡异的平衡。
晚饭时，气氛依旧和谐。江秀秀努力多吃了一点，称赞他的手艺，甚至主动给他夹菜。
蒋霖照单全收，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温和的浅笑。
但江秀秀注意到，他吃饭时，坐姿笔挺，眼神会不经意地扫过门窗，耳朵似乎也在捕捉着外界任何细微的声响。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警惕。
饭后，蒋霖再次进了书房。
这一次，书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江秀秀收拾完厨房，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又瞥向橱柜深处。
机会来了。
她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一个正在播放狗血家庭伦理剧的频道，将音量调到足以掩盖一些细微动静的程度。
然后，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回到厨房，轻轻拉开橱柜门，从粉丝袋子后面摸出了那面小镜子。
镜子冰凉，塑料边框有些粗糙。
该怎么放？放在哪里？
书房门口肯定不行，太明显。客厅？似乎没什么意义。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正对着书房门斜侧方的那个装饰性书架上方。
那里摆放着几个陶瓷摆件和一盆绿萝，位置不算起眼，但视角……如果计算得当，或许能捕捉到书房门开关时的瞬间景象。
她搬来餐椅，踩上去，小心翼翼地将那面小镜子，镜面朝外，斜靠在书架顶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前面用绿萝宽大的叶片稍稍遮挡了一下。
从正常视角看过去，很难发现那里藏了一面镜子。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从椅子上下来，将椅子归位。
她走到客厅中央，从各个角度观察了一下，确认镜子隐藏得还算成功。
这只是第一步，一个笨拙的、希望渺茫的尝试。
她甚至不确定这面镜子能照到什么，或者曲靖会不会轻易发现。
但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主动的、微小的反抗和信息收集。
她坐回沙发，假装看电视，眼睛的余光却不时瞟向书房门和书架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秀秀以为今晚不会有什么发现，精神开始有些松懈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响动，书房门开了。
江秀秀视线假装落在电视屏幕上，眼角的神经却全力聚焦于那个方向。
曲靖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似乎是去客厅的饮水机接水。
就在他走出房门，身体侧对着书架方向的那一瞬间！
借助那面隐藏的小镜子微弱的反光，江秀秀看到了！
虽然影像模糊、扭曲，而且只有短短一瞥，但她清楚地看到，曲靖空着的那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似乎萦绕着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或者说，是空间的细微扭曲？
那感觉转瞬即逝，当他转过身，走向饮水机时，一切异状都消失了。
那不是错觉！
他果然拥有着非人的力量！那黑色的……是什么？毁灭性的能量？还是空间异能的表征？
蒋霖接完水，并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端着水杯走到了沙发边，在她身旁坐下。
“电视剧好看吗？”他问，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那里正上演着婆媳大战的戏码。
江秀秀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书架方向收回，落到电视上，扯了扯嘴角：“……狗血剧，打发时间而已。”她的声音有点干涩。
蒋霖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是新闻频道。
他靠在沙发背上，似乎打算看一会儿新闻。
他就坐在她身边，距离不到半米。
江秀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曲靖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冰冷的气息。
她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所有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她不敢动，不敢大声呼吸，甚至连电视里在播报什么新闻都完全听不进去。
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他到底是什么？
他想做什么？
我的曲靖……还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