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夜，安全屋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林晚最后一次检查了背包里的物品：证据、现金、手枪、还有那方未完成的刺绣。每一样东西都承载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或是一丝微弱的慰藉。
刀疤脸在客厅里最后一次核对路线图，他的侧脸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冷硬而专注。林晚看着他，想到明天之后可能便是长久的分隔，甚至永别，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到了海牙……”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刀疤脸抬起头，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林晚脸上。昏黄的光线柔和了他脸上疤痕的狰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处理一些未了的事。”他回答得依旧含糊，随即转移了话题，“早点休息，明天要赶路。”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地图和文件。就在这时，他随身携带的那部加密卫星电话，突然发出了不同于普通信息提示音的、一阵极其轻微却急促的震动。
刀疤脸的动作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他迅速拿起电话，只看了一眼屏幕，瞳孔便骤然收缩。
林晚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怎么了？”
刀疤脸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似乎在确认什么信息。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这种失态，在林晚认识他以来，从未见过。
“到底出什么事了？”林晚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刀疤脸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种……近乎失控的慌乱。
“猎隼……”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他……可能没死！”
如同又是一道惊雷劈下！林晚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猎隼没死？！这怎么可能？！刀疤脸亲口证实了他的死讯，在曼谷码头被清理小队围剿……
“消息……可靠吗？”林晚的声音颤抖着。
“来源……无法完全确认，但……指向性很强。”刀疤脸死死攥着卫星电话，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有人在黑市上放出风声，兜售一批高度敏感的‘内部清理’资料，要价极高。中间人透露，卖家的代号……是‘隼’。”
隼！猎隼的代号！
“这……也许是有人冒充？或者只是代号重合？”林晚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
“不像。”刀疤脸摇头，眼神阴鸷，“风声里提到了几个只有组织和‘信天翁’最高层才知道的清洗行动细节，包括……曼谷码头那次的某些内情。如果是冒充，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具体。”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而且，消息流传的渠道，和之前沈星动用的一些关系网有重叠。我怀疑……这背后可能还有她的手笔！”
沈星？！那个被关押、正在谈条件的女人？她怎么可能还有能力操纵外界？
“她不是已经被控制了吗？”
“控制？”刀疤脸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愤怒，“我们太小看她了！这个女人就像一条毒蛇，肯定还留着我们不知道的后手！如果猎隼真的没死，并且和她还有联系……那这一切，从曼谷开始，甚至更早，就可能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想象的局！”
林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如果猎隼没死，那他曼谷的“牺牲”是什么？一场苦肉计？为了骗取她的完全信任？还是为了……更深的目的？他和沈星，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所谓的“叛逃”，所谓的保护，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
那刀疤脸呢？他在这个局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还是……知情者？
无数可怕的猜测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林晚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悄悄摸向了背包里的手枪。
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刀疤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眼中骤然升起的戒备。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的狂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无力。
“你不相信我？”他盯着林晚，声音低沉而危险。
“我该相信谁？”林晚反问，声音冰冷，握紧了背包里的枪柄，“猎隼可能没死，沈星可能还有后手，而你们……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气氛降至冰点的时刻——
“咚！咚！咚！”
安全屋那扇厚重的门，突然被不疾不徐地敲响了！
不是刀疤脸约定的信号节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某种诡异韵律的敲门声！
两人瞬间噤声，所有的猜忌和愤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刀疤脸反应极快，他一把将林晚拉到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房门。
林晚也拔出了自己的枪，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是谁？追兵？官方的人？还是……猎隼？！
敲门声停了。外面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一个透过门缝塞了进来。是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没有任何署名。
刀疤脸没有立刻去捡，他示意林晚保持警戒，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树林寂静，雨雪已停，月光惨白地照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刚才敲门的人，仿佛幽灵般消失了。
确认外面没有埋伏后，刀疤脸才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挑开那个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当刀疤脸看到照片内容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那张向来冷硬如岩石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震惊和……恐惧？！
林晚凑过去一看，也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岁、有着东方面孔的小女孩，她穿着漂亮的裙子，坐在一个秋千上，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女孩的笑容干净无邪，与这周围的一切黑暗格格不入。
而让刀疤脸和林晚如此震惊的是——这个小女孩的眉眼轮廓，竟然和林晚有着五六分的相似！更重要的是，女孩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圈编织粗糙的、暗红色的……手绳！
和 Lin wǎn 手腕上那圈，纪念她弟弟林晨的红绳，几乎一模一样！
这女孩是谁？！她手腕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红绳？！这张照片，又意味着什么？！
刀疤脸死死盯着照片上的女孩，握着照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粗重，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置信和一种深可见骨的恐慌。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她……她应该已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林晚已经明白了。这个女孩，对刀疤脸而言，至关重要！而且，他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谁送来的这张照片？目的何在？
失控的，不仅仅是被颠覆的认知，还有……深藏的人性。
刀疤脸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晚，那双曾经只有冰冷和决绝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和……一丝绝望的恳求。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路线，所有的防备，在这一张突如其来的照片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他们不再是猎手，也不再是棋子。
他们成了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木偶。
而提线的人，似乎才刚刚露出他残忍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