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撞在门框上的闷响，像颗石子投进墨柒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抱着木匣往窗边挪了两步，隔着薄薄的窗纸，能模糊看到他被晨光拉长的影子——手还扒在窗沿，肩膀微微耸动，许是在懊恼自己冒失。
“这孩子，还是这么毛躁。”墨柒爹笑着摇头，却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红布包，递给墨柒，“把这个给他吧，算是咱们家的回礼。”
红布包里是根编得精巧的红绳，上面坠着颗磨得圆润的桃木珠。墨柒娘在一旁解释：“这是请后山老道开过光的，说是能保平安。他总爱往渠边跑，那地方湿气重，带个桃木珠能避避邪。”
墨柒捏着红绳，指尖触到桃木珠温润的质感，忽然想起去年夏天，陈默为了帮她捞掉进渠里的发簪，差点滑倒在青苔上。当时他湿漉漉地爬起来，举着发簪冲她笑，水珠顺着发梢滴进衣领，看得她心都揪紧了。
“去吧，给他送去。”墨柒娘推了她一把，“别让孩子在外头傻站着。”
墨柒拉开门时，陈默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棵被钉在原地的小树苗。阳光照在他脸上，能看到细细的绒毛，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诺，我爹给你的。”她把红绳递过去，声音细若蚊蚋。
陈默慌忙接过来，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红绳落在他手心里，桃木珠贴着掌心，暖乎乎的。他低头看着红绳，又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谢……谢谢伯父。”
“我爹说，让你戴着避水湿。”墨柒补充道，目光落在他被晨露打湿的裤脚——想来是又绕路去渠边看了趟菖蒲，裤脚还沾着泥点。
陈默赶紧把红绳戴在手腕上，桃木珠贴着皮肤，像是瞬间有股暖意顺着血管蔓延开来。他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用草叶编的小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那是只草编的小蚂蚱，翅膀用渠边的菖蒲叶编的，栩栩如生，腿上还沾着点新鲜的露水。墨柒接过来，指尖碰到他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帮家里劈柴、修农具磨出来的。
“编得真好。”她轻声说，把草蚂蚱放进木匣里，和那些聘礼放在一起。
陈默看着木匣里的草蚂蚱，忽然觉得，自己攒了那么久的六礼，都不如这只随手编的蚂蚱更能说清心意。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下月初六我会准时来”，或者“你戴菖蒲簪子真好看”，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我……我先回去了，还得帮我娘喂猪。”
看着他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背影，墨柒低头看着木匣里的草蚂蚱，忽然笑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红绸上、桃木珠上、草蚂蚱的翅膀上，也落在她微微发烫的脸颊上。她轻轻合上木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渠水撞击石头的声响，清脆又绵长。
窗沿边，陈默刚才扒过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指印，在晨光里，像个悄悄许下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