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消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周承志想当面解释？他没急着回复，而是起身走到保险柜前，把刚从档案室拷出来的日志文件加密存了进去。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稳。
回到座位后，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ppt。标题页写着《专项资金异常调度责任追溯模拟推演》。字体不大，颜色普通，但他特意把这一页留在屏幕上，没有最小化，也没有锁机。
他靠在椅背上，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二十二分。
过了几分钟，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周承志的号码。
“你现在过来可以，”他说，“但不是解释，是配合记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声音：“好，我马上到。”
陈东挂了电话，没再动。办公室门关着，走廊安静。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袖口，那枚刻字的袖扣还在原位。
不到十分钟，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
周承志推门进来，脸色比早上难看许多。他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像是不确定该不该完全走进来。
“坐。”陈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只有十分钟，讲清楚三点——谁授意你改账户？你删日志是否有人指使？烧毁的那页纸内容是什么？”
周承志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慢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地面。
“陈厅……我……我不是要隐瞒，只是怕牵连太多人……”
“我不关心牵连谁。”陈东打断他，“只关心事实有没有录入系统。你现在说，还能算主动说明；等我调出完整日志再问，就是协助隐匿。”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没变，但语气更重了些：“你是副处级干部，该知道‘阻碍调查’和‘配合纠错’的区别。”
周承志抬起头，眼神有些晃。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像是咽了口唾沫。
陈东没继续逼问。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打印纸，慢慢推到桌子中央。
纸上是一张扫描图，边缘焦黑，能看出是烧过的纸角。上面有编号“3”，还有几行模糊的字迹。
“这张纸，”陈东说，“是从碎纸桶里捡出来的。编号和清河区财政局日历背面一致。内部模板，外人拿不到。”
周承志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张纸上，呼吸明显乱了节奏。
“我能还原整页内容。”陈东看着他，“你说，我会不会去还原？”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调的风声很轻，但吹得人有点冷。
周承志的手开始发抖。他想说话，张了嘴，又闭上。最后，他低下头，声音压得很低：“陈厅……我能……申请组织谈话吗？”
“可以。”陈东点头，“但在谈话前，我要看到原始台账原件，以及你名下公务平板的完整操作日志备份。现在就去办。”
“……是。”
周承志站起来，腿有点软，扶了下桌沿才站稳。他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慢，背影佝偻，像突然老了几岁。
门关上后，陈东没动。他盯着屏幕上的ppt，手指在触控板上滑了一下，翻到下一页。图表清晰，流程完整，每一个节点都有标注。
他知道，这份ppt其实不需要展示。真正起作用的是那张烧焦的纸，是主机同步的时间戳，是周承志自己走进档案室时留下的门禁记录。
这些细节拼在一起，让人无法抵赖。
他打开笔记本，新建一条记录：
“十一时四十六分，周承志主动请求组织谈话，承认存在操作违规行为，承诺立即提交原始台账及设备日志。”
写完，他合上本子，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技术科的消息：“平板远程备份功能已开启，等待用户登录即可自动上传数据。”
陈东回了个“收到”，把手机放回口袋。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二点零三分。
还有七分钟上班时间。
他重新打开电脑，进入内网系统，找到专项资金审批模块。输入权限码，调出最新一条待办事项。
状态显示：材料未移交，责任节点为预算审核协调组。
他点开备注栏，在空白处输入一行字：
“已启动组织程序介入，请相关责任人于今日下午三点前完成资料补交。”
点击保存。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很急，直接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周承志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另一只手拿着一台平板电脑。
他走到桌前，把东西放下，声音沙哑：“台账在这里，我也打开了平板的远程访问权限，日志会自动同步。”
陈东没立刻去看那些东西。他看着周承志的脸，问：“谁让你删记录的？”
周承志摇头：“没人明说……但高书记最近提过几次，说专项资金要‘规范流程’，别留下不必要的痕迹……我以为……只是提醒……”
“所以你就自己动手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陈东没再问。他伸手拿起平板，检查了一下设置，确认数据通道已经打开。
“你可以走了。”他说，“等组织谈话通知。”
周承志站着没动。过了几秒，他低声说：“陈厅……如果我说出我知道的其他事，能不能……争取宽大处理？”
陈东抬眼看了一下他。
“你现在说的每一句，都会记入笔录。”他说，“真话，才有价值。”
周承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说。hZFZ账户不是第一次用，过去三年，至少有五笔类似操作，都是通过政法系统内部结算通道走的账。收款方名义是第三方评估机构，实际……实际是赵瑞龙控制的公司。”
陈东没打断他。
周承志继续说：“每次操作后，都会有人打电话来，要求清理日志。有时候是秘书处，有时候是办公室直接通知。我不是唯一经手的人，但……我是最后一个签字的。”
他说完，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椅子边上。
陈东打开笔记本，开始记录。一条一条，写得很清楚。
写到第三条时，他忽然问：“你还记得最近一次操作的时间吗？”
“上个月二十三号晚上。”周承志回答，“那天我加班到十一点多，接到电话说有一笔应急款需要调整流向，让我临时处理。”
陈东停下笔。
上个月二十三号。那天晚上，赵瑞龙正在山水庄园举办私人宴会。监控显示，高育良也在场。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看着周承志：“你回去等通知。接下来的话，只能在正式谈话时说。”
“我明白。”
周承志转身离开。这次走得比刚才快了些，但背还是弯着。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陈东打开U盘，把刚刚同步的日志文件下载下来。双击打开，第一行记录清晰可见：
操作时间：拨款当天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
设备Id：hZFZ-pAd-0987
登录账号：ZhoU_chENGZhI
权限等级：副厅级授权范围
第二条记录紧跟着出现：
操作内容：修改资金流向目标账户
原定接收方：清河区应急工程专户
变更后接收方：hZFZ内部结算通道-账户3
他在文档末尾加了一句批注：
“资金流向与赵瑞龙关联企业匹配度极高，建议立即启动反洗钱协查程序。”
发送给技术科的同时，他顺手点开了系统积分界面。
意识中，那块古朴玉简缓缓浮现。接触赃款越多，积分增长越快。这笔两千万的资金挪移，已经为他积累了近八万积分。
他看了一眼商城列表。龙虎洗髓丹还差两万积分就能兑换。八极拳技能包也快够了。
但他没急着兑换。
他知道，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系统，而是来自信息的掌控。
他把U盘拔下来，放进贴身口袋。然后打开抽屉，取出一张新的权限卡。
这是昨天从小林那里借来的，还没还。
他低头看了看卡面编号，握在手里。
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侯亮平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