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界深层的光道带着一种极不稳定的震动，像是被残缺世界的意识硬撑出来的路。
顾长生抱着灰因，小心地沿着光道前行。
这里没有天道的束缚，没有天地规则的限制，甚至没有灵气的正常流动方式。
像是走在一个“正在溃散的世界”的残骸中。
灰因受创严重，被顾长生抱在怀里，影体贴着他胸口的位置。
它偶尔轻轻抖动一下，那是痛意的余震。
顾长生低声道：
“疼就告诉我。”
灰因影体怔住了一瞬，贴得更紧了些。
顾长生无奈一笑：“我知道你想强撑，但……你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影子了，灰因。”
灰因轻轻发出低音——那声音柔软得不像阴影，更像是一个孩子轻轻的“嗯”。
顾长生摸了摸影子：“等你恢复了，我教你喊我名字。”
灰因影体彻底僵住。
这一刻，它第一次表现出“羞”的情绪。
顾长生正想进一步逗它，一股极强的血腥味突兀冲入鼻腔。
空气从无味的灰界风，变成了令人窒息的腥甜。
顾长生背脊一紧：
“前面……有血？”
灰因立刻撑起身子，影体微微扩大，自动警戒。
光道尽头亮起。
顾长生踏出灰界碎层的最后一个步伐。
那一刹那——
世界颜色忽然变了。
从无尽灰荡，骤然变成赤红。
这是一个真正属于“外界”的断界山谷。
但山谷里，没有鸟鸣，没有风声，只有一股极其浓重的死气。
顾长生第一眼看到的，是遍地的尸体。
断肢、残臂、破碎的法器、散落的符牌……
几十具死相各异的尸体躺在山谷中，有的被撕成两半，有的胸口被掏空，有的被吞噬得只剩皮囊。
血流已经凝固，空气中却仍有余热。
是——刚死不久。
灰因贴在顾长生身侧，影体不断抖动。
那抖动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顾长生眯起眼，走到一具尸体旁。
一枚宗门腰牌躺在死人手边。
“星落小宗……？”
顾长生翻过腰牌，心中一沉：
一座位于外界偏远区域、二流以下的小宗门。
在修仙世界，这样的宗门如星辰般众多，也常成为“猎食者”的目标。
他才刚踏出灰界，就撞上这类事？
顾长生正准备细查，突然——
一根颤抖的手从一堆碎石下伸出来。
“救……救命……”
顾长生立刻冲上去，推开碎石，一名年轻的女弟子被压在下面，全身血迹斑斑，脸色苍白。
她的胸口被利器贯穿，彻骨见肉，但还有一口气。
女弟子的眼睛一看到顾长生，立刻亮起生的渴望：
“前……前辈……救我……”
她的声音像破碎的薄冰。
顾长生立刻将她扶起，灰因影体伸出缕缕力量，尝试稳住她的灵海。
然而——
就在女弟子意识回升的一瞬，她忽然注意到顾长生身后的影子。
灰因如烟似雾，影体隐约透出刚吞噬记忆时的灰白神性。
女弟子的眼神骤然恐惧起来：
“影……影中鬼！？你……你是……灾星……是灭门的灾星！！！”
顾长生：“……”
背锅体系果然从不缺席。
他皱眉：“我刚到这里，和你们宗门无关。”
女弟子却越看越恐惧，颤声尖叫：
“你……你身后那东西……是天外魔！！是你引来的！！！”
灰因影体一颤。
顾长生拍了拍它：“别怕，她吓坏了，不是在骂你。”
灰因影体明显委屈了，影子小小地缩了一点。
顾长生心里一软：“不是在骂你，放心。”
女弟子看顾长生像在安抚影子，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真的是灾星！宗门是被你牵连的——！”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
“我就救你，你就怪我？”
女弟子哭喊：“我不想死——但你不能靠近我！你会把我带去死——！”
顾长生无语：“我不靠近你你早死了。”
系统适时补刀：
【宿主已接受“背锅”】
【舆论恶念锁定：+49%】
【宿主力量微增】
顾长生忍不住扶额。
“这地方离青云宗这么远，也能背锅？”
系统淡定：
【宿主锅力已进入‘外界模式’】
【范围不再局限宗门】
【越大的世界会给你越大的锅】
顾长生：“……”
这锅，全球漫游了？
就在他要继续安抚女弟子时——
灰因突然抬头，影体猛地张开。
顾长生瞬间拉住女弟子后退。
下一秒——
空气被撕开一道裂痕。
一道黑影以极快速度扑向他们。
顾长生反应极快，抬手一拳轰击。
拳头击中黑影的瞬间，爆发出沉闷的骨裂声。
黑影被他击飞数十丈，撞在断崖上。
那影子的外形逐渐清晰，是一只黑色的、没有眼睛的“虫人”。
它的胸口被顾长生的拳头打穿，但仍在疯狂挣扎。
女弟子吓得尖叫：
“魔族！！！”
顾长生眼神冷了下来。
“魔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系统立刻回应：
【检测到：低阶魔族斥候】
【等级：炼气巅峰】
【判断：星落宗被魔族袭击】
【宿主已卷入“灭门事件因果”】
顾长生皱眉：“什么意思？”
系统：
【简单来说——】
【你来得不巧】
【他们被灭门，你碰见了】
【所以外界会认定你与灭门事件有关】
顾长生沉默三息。
然后淡淡问：
“说重点。”
系统一本正经：
【你背锅了】
顾长生：“？”
系统补充：
【你背得非常彻底】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我救人关你屁事？”
系统：
【你救人是事实】
【你出现在灭门现场也是事实】
【灭门发生在你出现之后，也是事实】
【符合外界定义：灾星】
【锅自动绑定】
顾长生：“……”
灰因影体似乎敏锐捕捉到顾长生的情绪，轻轻贴了贴他。
像是在说：“……我也会背。”
顾长生眼神一软：“你别学我背锅……”
灰因影子抖了抖，似乎理解了，改为贴着顾长生脚边，好像在说：
“我陪你。”
顾长生怔住。
灰因……真的在进化。
而就在这时——
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长生立刻抱起女弟子退到岩壁后。
几十名修士冲进谷地。
他们身着同样的青灰色衣袍，衣角绣着“星落”字样——
星落宗的剩余弟子。
为首的是一名筑基后期的青年，气势强悍，手上沾着未干的血。
青年目光一扫，立刻看到满山尸体。
“所有人散开，找有没有生还者！！”
众弟子四散开来。
很快，有弟子看到顾长生这边，立刻大吼：
“这里有人！！”
顾长生抱着女弟子走出来。
瞬间——数十把法器指向了他。
青年宗子盯着顾长生：
“你是谁？”
顾长生平静：“路过。”
青年冷笑：
“路过？灭我们宗门时，你也在？”
顾长生：“我在救人。”
青年一步步逼近，灵压压得岩石震碎。
“灭门后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我们——”
青年指着顾长生：
“——是你。”
“你，还带着魔气。”
顾长生皱眉：“那是魔族刚攻击我们留下的气息。”
青年怒道：
“你还说你和灭门无关？！”
身后的弟子齐声：
“就是他！！！”
“他引来的魔族！！！”
“这人就是灾星！！！”
那名筑基青年冷眼逼近：
“我问你一句。”
“你和灭门——有没有关系？”
顾长生看着满山血色，又看着怀中虚弱的女弟子。
他没有解释。
因为解释没有意义。
他只说了一句：
“若我想杀你们——”
他抬起手。
灰因的影子在他的手背上浮现。
世界瞬间安静。
“你们现在一个都活不下来。”
所有人的脸色变了。
那青年心头发寒：
“你……是什么东西？”
顾长生淡淡：“是活着的人。”
“不是灭你们宗门的人。”
青年沉默半晌。
灰因影体突然轻轻发出低吼。
顾长生抬头。
一股强大到恐怖的魔族气息，正从山谷后方逼近。
顾长生看向星落宗剩余弟子。
“你们要是继续和我废话——”
“你们真的会全死。”
下一瞬——
山谷尽头传来魔族怒吼。
顾长生深吸口气：
“好了。锅以后再说。”
“现在——先活下来。”
战斗，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