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从论道台的石栏上收回，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灵力震荡后的微麻。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那道来自高阁的注视已经消失，如同退潮的海水，只留下湿冷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将红绸带塞回腰间，袖口“不服”二字蹭过掌心，像一句无声的挑衅。
可他心里清楚，刚才那股共鸣不是错觉。
赤心印记在他胸口微微发烫，不是战斗时的沸腾，而是某种更沉、更闷的牵引——像是地底深处有东西在呼吸，而他的血，正随着那呼吸轻轻震颤。
他转身离台，脚步不急不缓，脸上又挂起那副吊儿郎当的笑，仿佛刚才那番惊世骇俗的逆行经脉只是闹着玩。可就在经过一名执事身旁时，他忽然停下，挠了挠头：“哎，前辈，我刚登台，脑子还晕着，您说咱们宗门灵脉要是出了岔子，会不会影响讲道时的灵力感应啊？”
那执事一愣：“胡说什么？灵脉乃宗门命脉，岂会出事？”
“哦，那就好。”林宵咧嘴一笑，“我就是觉得今早打坐时，丹田里那股气有点歪，像被人偷偷抽了半口似的。”
执事皱眉：“你少拿这些荒唐话混日子！赶紧去后勤处报到，别以为上了论道台就能免了杂役差事。”
“得令！”林宵抱拳一礼，转身就走，背影懒散得像条晒太阳的狗。
但他心里已经记下一件事——近三日灵脉殿值守名单上，执事周元连续当值，无换班记录。按宗规，灵脉殿轮守不得超过两日，否则易生灵识疲劳，导致监控疏漏。这不只是违规，是故意留空子。
夜色如墨，林宵换上杂役粗布衣，挑着水桶混进后勤队列。他低着头，脚步拖沓，活脱一个熬更守夜的苦力。巡夜弟子走过时，他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惹来一声呵斥。
等队伍绕到灵脉殿后墙，他借着弯腰舀水的工夫，指尖一弹，一滴精血无声落入桶中。水波轻晃，血丝迅速散开，顺着水流泼洒在墙根青石上。
这血不一般。它带着赤心印记的烙印，若灵脉运转正常，只会被自然同化；可若有异常抽取，便会凝成冰晶，且形状随灵流扭曲。
他没停留，挑着空桶晃悠走了，嘴里还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溜到墙根。青石干燥，表面无异，可当他指尖贴上去的瞬间，触到了一丝寒意——墙缝里，几粒细小的冰晶呈螺旋状排列，像是被无形的钻头搅动过。
林宵嘴角一抽。
这不是自然失衡，是有人在用秘法抽灵脉本源，而且手法极老道，懂得借灵波共振掩盖痕迹。
他眯起眼，脑子里忽然闪过古战场遗址里那些逆向铭刻的符文阵纹。当时他笑那些人是疯子，现在却明白——逆向铭文不仅能引爆灵力，还能干扰共鸣频率，让隐藏的波动现形。
当晚，他再次潜至灵脉殿侧壁。守卫巡逻严密，他不敢久留，只在墙角快速刻下一段残缺的逆纹。刚收手，就被巡夜弟子发现，一顿呵斥赶走。
可就在他转身刹那，体内赤心印记猛地一跳！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地底深处，一道漆黑如墨的灵流从灵脉主干分离，顺着一条隐蔽暗渠延伸出山，直通外宗方向。那不是自然分支，是人为接引！
他立刻取出玉简，以《赤阳锻体诀》引动印记，将那画面封入其中。影像模糊，但足够清晰到辨认出暗渠走向与灵流频率。
他还记得，昨日论道会上，那位外宗长老曾提到“灵脉共鸣调频之术”。当时只当是寻常理论，现在想来，对方眼神闪烁，似有深意。
林宵找到那人，没废话，直接亮出玉简：“您昨天说的共鸣调频，是不是指这种？”
长老接过玉简一看，脸色骤变：“这……这是灵脉盗引！而且用的是‘幽螭引灵术’，早已失传！”
“现在没失传。”林宵冷笑，“就在咱们眼皮底下。”
长老盯着他：“你打算怎么办？”
“明天闭幕式，当着所有人面，把这玩意儿放出来。”
长老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作证。”
闭幕式当日，论道台前人头攒动。执事周元站在高台一侧，面色沉稳，袖手而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林宵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拎着玉简，脸上还是那副欠揍的笑。
“诸位，论道三天，听了不少高论。”他朗声道，“可我总觉得，咱们玄微宗的灵脉，讲的才是最大的‘道’。”
众人一愣。
周元眼神微凝：“林宵，你又要胡言乱语？”
“胡言？”林宵不恼，扬起玉简，“那我请您看看，这‘道’是怎么被人偷走的。”
他灵力一催，玉简投影出地底灵脉影像——那道黑线清晰可见，顺着暗渠延伸出山。
全场哗然。
“荒谬！”周元厉喝，“你哪来的伪造影像？私闯灵脉殿，污蔑执事，该当何罪？”
话音未落，他挥手抛出一枚玉符：“这是昨夜巡夜记录，你林宵子时三刻出现在灵脉殿侧壁，形迹可疑，证据确凿！”
林宵瞥了一眼，笑出声：“哦？那您猜猜，我若真是去偷灵脉，为啥留下的血迹，会跟灵脉失衡的共振频率一模一样？”
他摊开手掌，一枚冰晶静静躺着，螺旋纹路与玉简影像中的灵流扭曲完全吻合。
“我的血，会偷灵脉？”他挑眉，“还是说——是灵脉，认出了偷它的人？”
通脉境以上的修士纷纷闭目感知，片刻后，数人睁开眼，脸色铁青。
“灵脉波动异常……确实与影像一致。”
“这冰晶……是赤心印记共鸣所凝，无法伪造。”
周元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
林宵盯着他，声音不高：“你勾结外宗，用幽螭引灵术盗取本源，为的不是灵石，不是功法——是炼‘灵脉傀’吧？想把宗门根基炼成你的私兵？”
“放屁！”周元怒吼，可袖中玉符却骤然亮起一道幽光。
那光一闪即逝，却没能逃过林宵的眼睛。
他笑了，缓缓抬起手，指向周元袖口：“现在，外宗的接应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了。他们在切断联系。”
话音未落，周元袖中玉符“啪”地一声炸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