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雨中，一时间相顾无言。
李弘景觉得她继续在这里也没用了，而且段承简看上去并不想见到她。
于是她便和段承简辞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你刚刚是去看王大妈了吧？”段承简说，“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李弘景扭头，就看到段承简站在屋檐下看着她。雨水连绵不断，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边防使。”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我觉得，或许你也应该听听他们是怎么想的。”
说完，她一头钻进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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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几重，日月更替，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整个靖嘉关在以惊人的速度进行存储和扩建，其速度之快让赵渠啧啧称奇。
作为塞上监军他经常去巡视，回来就会召集将领，告诉他们可不能落后百姓了。
屋外操练的号子震天地，屋内李弘景端坐案前，她提笔写信。
“我已在靖嘉关度过一月有余，你屯粮事宜如何了？战争一旦开始，粮食肯定会短缺……”
手上笔微微一顿，有风从窗外涌入，吹得屋檐垂落的枝叶沙沙作响。
绿树成荫，芳草萋萋。
春天到了。
“随信寄去我在西越买到的一些特产，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将给李少阳的信收起来，李弘景走出屋外。
其实她本来也打算给唐聿修写信的，但唐聿修早已离开皇宫，也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寄。
她倒是收到了几次唐聿修寄来的信，不过总是询问她，很少提到自己的事情。
四月的天透出几分清澈的意味，李弘景正站在屋前享受这难得温和的风时，一朵花突然掉了下来，落在她头上。
她下意识伸手一抓，抬头时就看到燕昀霁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屋檐上。
“今天要休息一天吗？”燕昀霁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落在她身边，“这种日子没必要再在军营里了。”
“这种日子？”她有些困惑，仔细想了想，今天是芒种，不过二十四节气是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吗？
“这里有芒种时庆祝的习俗？”
她这话让燕昀霁愣住了，燕昀霁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语气陡然小了几分。
“今天是你的生辰。”
李弘景这才反应过来，
其实她生辰并不是芒种，只不过她和顾瓷是在芒种那天被发现的，并没有人在意她的出生，所以生辰也就随意定在了那天。
至于过生辰这种事更是不存在，小的时候她每日最多想着的是如何找到吃的东西，后来逐渐变成了如何活下去。
她从来不过生辰，反正不过是普通的一天。
“谢谢，不过……”看到燕昀霁拘束的样子，李弘景意识到他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便笑着说。
“我不过生辰，更何况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并不会。”燕昀霁很快反应过来，他反而笑着摇了摇头。
“谁说生辰就一定要是休息了？”
说着燕昀霁对着她伸出手，“我也想去走走。”
李弘景抬头看着燕昀霁，燕昀霁只是对着她伸出手，毫无收回去的意思。
平常她只要表现出不愿意对方会立刻终止，如今面对难得固执的燕昀霁，她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好吧。”
虽然答应了，但对于生辰李弘景并没有什么概念，在皇宫里，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就是太子盛大的生辰宫宴。
每次她躲在角落里往中间看的时候，都会看到她那个温柔的好大哥笑着应对每个人。
所有人都在笑着，就好像他们都很开心一样。
今日芒种，田里多了更多农民的身影，燕昀霁带着李弘景一路往前。
在走到边缘的时候，燕昀霁突然递给了她一个竹筐，然后自己先下了田地。
在片刻愣怔后她很快反应过来，将里面的种子拿出。
天气已经变得温暖潮湿，身着简单的衣物也不会感到寒冷。
她将种子填入开垦的土地里，泥土与草木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来，挥舞锄头和镰刀的声响没有一刻停歇，到处都是忙作的人们。
“今年风调雨顺，肯定大丰收。”
一旁一起耕种的农民喜笑颜开，“现在水也够，汲水比从前方便多了，田地边都是井，再也不用挑水走一路。”
他说着擦了把汗，“还要多谢李小将军提出这么个建议呢！”
闻言李弘景有些惊讶地看向燕昀霁，就发现他已经速度很快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在他身后都是已经填上的土坑，整整齐齐，一眼看上去与其他土地就有些格格不入。
“将军种地可是一把好手。”见她盯着远处看，一旁的农民夸赞起来。
“一开始燕大将军对种地是一窍不通，第一次插秧的时候还被蚂蟥吓到了。”
农民大笑地说，“后来却比谁做的都好，任谁都比不上他呢。”
李弘景将竹筐里的种子播种完的时候，天都有点暗下来了。
她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抬头就看到燕昀霁已经回来了。
“身体如何？”
出现在她眼前的燕昀霁和从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不是清俊的书生，也不是威严的将军。
他束起的发冠已经有些凌乱，发丝粘在被汗水浸湿的下颚。
手上腿上到处都是或干涸或湿润的泥点，有汗水滑落。
他抬手随意一擦，结果就是脸上变得一塌糊涂。
这副样子看得李弘景有些好笑，她对燕昀霁招了招手。
燕昀霁疑惑地走上前弯腰，就被她用手绢贴上了脸。
“小心别弄到眼睛里去了，眼睛对将军来说可是很重要的。”
她摇头，“还好王大妈之前送我了一块手绢，不然你就只能用袖子擦脸了。”
燕昀霁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肉眼可见的，他脸上的温度极速升温。
在李弘景困惑的视线中他的身体弯得越来越低，直到李弘景擦完离开后才反应过来。
“……你今天感觉如何？”
在回去的路上燕昀霁问她，“近一个月没有出门了，有感觉到靖嘉关的变化吗？”
李弘景脚步慢了下来，她意识到燕昀霁执意带她出来的意思。
“谢谢你。”她抬头对着燕昀霁明媚一笑。
“我很喜欢这样的礼物。”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人满意的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