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丞走到门口的时候隐隐察觉到不对。
竹林依旧幽静，天际晴空万里，云淡风轻。
有冬风微微吹拂，引得竹叶轻轻晃动，沙沙作响。
一切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也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气息。
——但他莫名就是感到危险。
像是走在密林中，暗中被野兽窥视。
无法察觉到野兽在何处，可那种杀意和生命受到威胁的直觉如影随形。
这种直觉让他停了下来，他有预感要是这个时候进门，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惜，在他停下的那刻，变故就发生了。
“砰！”
门突然被一剑劈开，伴随着无数炸裂的碎屑，长剑已然破开重重屏障，直刺他面门而来。
糟了！
他心下一惊，对方速度简直比风还快，下一刻，眼中传来一阵剧痛。
整个视线迅速颠倒，剑锋贯穿了他的眼眶，直直将他钉在了地上。
鲜血从眼眶中涌出，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满是猩红。
他刚动第一下，一只手已经掐在他脖颈上。
“咔嚓！”
只一下，他颈骨就被捏碎，无数碎裂的骨头扎进气管，令他鼻腔内都满是血腥。
“告诉我，郁丞。”
出现在他眼前的唐湛浑身是血，猩红的眸中跳着沸腾的火焰。
“主人，她去哪了？”
★
最近几日接连大雪，翟尺心很喜欢雪，每天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楼茂卿几乎已经想不起孔伯鱼，他每日都与翟尺心在一起，不断试图将翟尺心扶成皇后。
孔伯鱼是挺好的，反正那个女人那么喜欢他，又很乖……
他心中正盘算着，突然有一太监匆匆忙忙走来附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说真的？”
原本还笑着的楼茂卿顿时起身，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千真万确！”太监不住点头，“整个京城百姓都在议论此事了！”
“百姓都已经在议论，朕这个做皇帝的竟然还一无所知！”楼茂卿几乎要气笑了，他一甩袖子，也没了看雪的心思。
将翟尺心送回房中后，他立刻赶去了孔伯鱼的宫中。
待他踏入宫中的时候，惊觉此地异常寒冷，好像并未使用多少炭火。
不过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许多，只叫着孔伯鱼的名字，半响，宫女才面露难色地出来。
“陛下……”宫女支支吾吾道，“娘娘她不慎着凉，如今卧病在床，怕是无法接待陛下了。”
“怎么会着凉？”
楼茂卿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直接越过宫女大步走进寝房。
几乎是刚一跨过门槛，一股浓烈的药味就迎面而来。
孔伯鱼则紧闭双眼，病殃殃地躺在床上。
她看起来已经入睡，但就算睡着了也是不安稳的模样，面色苍白，额上隐隐有冷汗，一看就是病重的模样。
“陛下……？”
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楼茂卿进来的声音吵醒了孔伯鱼。
半梦半醒间，孔伯鱼噙着泪起身。
黑发垂落，面容哀愁，整个人仿若破碎的美玉，令人心生怜爱。
“我怎么会看到陛下……真是病糊涂了。”
她自嘲地摇了摇头，那瞬间，一滴泪从面颊上滑落，彻底打消了楼茂卿的疑虑。
是了，孔伯鱼最是爱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装病呢？
他太过疑心，仔细想想，竟是与孔伯鱼多了许多生分。
心下愧疚，让楼茂卿的话语也变得柔和起来。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下雪就生病了？”
“真是的是陛下……”
孔伯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想要起身，但浑身无力，一下子又倒了回去。
见状楼茂卿急忙上前，将她扶起。
“可能是这几日降温，有些没保暖好，所以才病了。”
孔伯鱼咳嗽两声，面上浮现起病态的红晕。
这个时候楼茂卿才回想起，他一进宫就觉得十分寒冷。
下雪的冷天，竟然连炭火都没有多少，这怎能不生病？
可孔伯鱼是孔家女，宫中怎么可能克扣给她的份额？难不成是苦肉计？
眼神一寒，他看向孔伯鱼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你宫中怎么可能缺少炭火？”他语气也带上几分质问，“伯鱼，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听到他这话，孔伯鱼先是一愣，紧接着她突然悲戚一笑。
“我又怎会故意作践自己呢？”她噙着泪说道，“陛下不妨去问问，我的炭火是被谁扣下的？”
这话的针对性实在是太强，楼茂卿顿时就恼了，一下子站起。
原本靠在他身上的孔伯鱼措不及防，差点摔下床，还好拽住了帷幕。
“你的意思是尺心故意克扣你的炭火？”他语气不悦。
“孔伯鱼，朕本以为你是宽宏大量的女子，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你是孔家女，她又能做什么？与其在这里扮什么苦肉计，不如写信给你的父亲，让他给你寄来炭！”
说完楼茂卿便懒得再看一眼孔伯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此处。
在他完全走出大门后，宫女立刻告诉孔伯鱼：“大小姐，他已经走了。”
“都打点好了吗？”此刻的孔伯鱼已经完全看不出病态，随手拿了块手绢，擦着脸上的脂粉。
“已经都打点好了，到时候陛下会以为大小姐只是在吃醋，与翟尺心争宠罢了。”宫女回答。
楼茂卿想的没错，她确实是故意的。
但她才不是为了和翟尺心吃醋，更不是为了楼茂卿这个令人恶心的东西。
就在昨日，她比楼茂卿更早收到了一个消息。
——数日暴雪，天川受灾。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楼茂卿要是知道这个消息绝对会立刻找她向孔家要钱。
她一分钱都不想给，可到底君与臣，不给整个孔家恐怕都会被楼茂卿记恨上，再加上如今百姓受灾，天下人也将谴责孔家见死不救。
可皇帝是楼茂卿，又不是他们孔家，凭什么所有的亏都让孔家吃？
思来想去之下，她便决定装病。
但楼茂卿此人对她疑心越来越重，装病可能都没用，那就再加个争风吃醋，两人为此大吵一架，她能清静的时间就更多一些。
不过等时间拖下去，楼茂卿说不定还要回来找她……
她皱起眉头，又将宫女叫来，在宫女身边耳语几句后，她目送宫女离开。
既然如此，她就让楼茂卿主动将她推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