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云清舒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苏子玉，在他面前颤巍巍蹲下。
她懂大义，懂忠贞，懂家国情怀。
只是她一个现代人思维到底是掂量不稳这些在他们心中的分量，重到可以不去审时度势、不畏生死。
她真的不想再见到杀戮了，她只想尽自己所能救下与她相熟之人。
如今辰王生死未卜，宁王迟迟没有消息，褚玉炎已然把控住了整个皇城和京都。羽林卫控制着京郊，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而宫中禁军和城中的城防营皆被他调动，安王残废只能靠轮椅行走，放眼整个京都，又有谁能够和太子抗衡？
何况，他本就是太子，老皇帝本就是属意他继位的。
大势所趋，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他，与其以卵击石，不如保住一条命罢！
苏子玉实在是太过恭良乖顺，他才不到二十，才华满腹，正是施展抱负的大好年华。
如果没这些意外，他一定会志得意满，豪情万丈的吧……
苏子玉抬眸，凌乱的发丝间露出清亮的眸子。
“没想到临死了还能见到你，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冷不丁的一句话令眼前的姑娘松怔一瞬。
“云小姐不必为我求情，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十多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拜学与你父亲，自然是要担起清流忠贞的铮铮气节，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为了理想信念慷慨赴义，与我荣焉！”
他的声音很轻，言辞的分量却很重，重到千金不能比拟！
她没想到他这样一个看似文弱的书卷气之人，能说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辞！
她有一瞬的动摇自己所想，他的信念如此至纯，容得她玷污吗？
她默了默，收拾了情绪，双眸对上那双清明透亮的眸子。
“你知道我要劝你？不，我不劝你，我只要握着你的手写下名字即可！”，云清舒竭力遏制翻涌的内心，尽量平淡。
苏子玉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哑然笑了起来。
那微笑与此时身陷囹圄的他太过格格不入，突兀到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云清舒进宫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的笑，被揪着的心倏尔被救赎般，滑过一丝清朗。
“那你签还是我握着你的手签？”
“云清舒，孤劝你慎重行事，你要敢碰他的手，那双手可就不保了！”
褚玉炎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走近，怒气瞬间被点燃。
他的猎物只有他可以玩弄，旁人碰都不能碰！
“太子殿下管得可真宽！你要他签字，我有办法，你又要剁人家的手！到底是在耍我了？”
云清舒站起身来，直视上褚玉炎嗜血的双眼，丝毫没有畏惧。
迎上她的目光，心情突然大好起来，他就喜欢与她对视，看她眼中毫不掩藏的、赤裸裸的、决然不屈的斗志，相当有趣至极。
“苏子玉不过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主簿，还真不值得孤费心！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小小的官员都敢跟孤作对，说到底不过是你父亲在撑腰罢了，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太傅大人身上！”
“你要干什么？”，云清舒闪过一抹惊慌，愕然屏息。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将孤的好太傅请来啊！愣着干嘛，去把太傅一党都带进来！”
“云妹妹，你别急，只要你父亲识趣，孤是不会亏待他的！”
褚玉炎手指攀上她的脸颊，顺着她的侧脸滑下，充满了调戏之味。
她看到父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平时未注意的鬓角已经花白了大半。瘦削的脸颊，疲惫的眉目，只是褶皱之下依然是不屈的傲骨。
云清远依旧瘫软无力，脸色惨白，一丝乱了的发丝搭在脸上。自相识以来，他都是风神俊秀，从容挺拔，从未如现在这般。
这可是他最最敬重的两个男人啊！
都是因为褚玉炎这个狗东西！
她的心再次被锤击，痛到呼吸凝滞。
“哎呀，这不是太傅大人和大理寺卿麽！不知二位考虑的怎么样了？”
二人并没有过多表情，不言不语也不理会。
“孤劝太傅还是识时务一点，这皇位已经在孤的囊中，你就算与孤作对到底，又能改变什么呢？什么也改变不了，还白白搭上你和你追随者的众多性命！这是何苦！”
“再者说，你以前不是教导我们要审时度势，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给忘了？”
“太子殿下也知晓臣教导过您，那您可还记得天地君亲师，老臣只是维护着正统，这便是最大的识时务！”，云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说到正统，孤作为堂堂太子，难道不是最正的正统？父皇立孤为太子，不就是有朝一日传位于我孤吗！孤只不过是提前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何错只有！”，褚玉炎陡然升起一丝愠怒。
“既然太子殿下觉着自己没有错，又何必再多费唇舌。老臣一把年纪，活也活够了，殿下想杀便动手吧！”，云钊沉了沉心气，决绝道。
“你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你别以为孤不敢杀你！”
褚玉炎“嗖”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闪着明晃晃的白光，直指云钊。
云钊依旧眼神微睐，没有过多的起伏，做足了慷慨赴义的准备。
“看来太傅确实活够了！那孤就成全你！”
“住手！”
云清舒一个箭步冲过去，张开双臂护在云钊面前，歇斯底里吼道。
“你给我让开！”，褚玉炎陡然怒道。
“太子殿下今日杀的人够多了，也不差咱们这一家，要杀我父亲，就先杀了我吧！”
“舒儿乖！快让开，为父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你还年轻，不要做傻事！”
“你们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一家人死在一起，下辈子还做一家人，想想也值了！”
“乖女儿，是父亲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云钊看到她被血染红的裙摆，老泪纵横。
“褚玉炎！动手吧！”
云清舒闭上双眼，做好了死的准备。
“你就这么想死？孤偏不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