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家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林云坐起身醒了醒神，洗漱过后，也顾不上书墨的呼喊，奔也似的朝着善宁院走去。
此时冯凌雪也起身了，正在院中散步。
听见外头急促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心都不禁提了起来。
转身却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如冠玉、眉眼如画，一身素白的衣裳生生被他穿出谪仙人的出尘气质。
“林云？”
冯凌雪走近两步，还有些不敢相信先前还在心中想念的人竟然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你何时回来的？怎的不差人来说一声？”
“可受伤了？”
林云也不言语，就站在原地任她上下打量。
“怎的瞧着瘦了些？”冯凌雪微微蹙眉，眸中盛满担忧。
接连的询问却得不到回应，冯凌雪不禁有些急了：“你倒是说话呀。”
林云轻笑出声，又引得冯凌雪瞪了他一眼。
但也是他这副神情，也让冯凌雪知晓他一切都好。
林云瞧着在廊下远远看向这边的小满，伸手轻轻抓住冯凌雪的手腕把人往厅里带。
“大约是早饭备好了，我都饿了，快陪我去吃点。”
被这么一打岔，冯凌雪也顾不上关注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又吩咐小满去厨房多准备些吃食。
饭桌上，林云这才将她先前的问题一一回答。
“怪不得都瘦了，多吃些。”冯凌雪又给林云夹了两个肉包子。
“如此说来，那些地方如今都缺粮？”
“不止，我收到消息，整个庆州在这一次都遭了灾，只怕缺粮的会是整个庆州。”
冯凌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些日子庆州城里确实已经有这苗头了。大水漫进城里，不仅淹没了街道房屋，许多人家的粮食也没能幸免，不是被泡坏了就是随着水冲走了。
“官府这几日也正在头疼这个问题，据说粮仓里的谷子都浸了水，连赈灾的粮食都要拿不出来了。”冯凌雪有些犹豫地开口，“之前我倒是收购了一批粮食，如今正好好存放在青柳巷那边的宅子里，粮店的粮食也得以保存……只是……”
林云看向她，接着说道：“只是你担心现在拿出去，之后情况更加紧急的时候，反而陷入被动？”
冯凌雪见林云一下子就说中自己的心思，也不隐瞒。
“梅家毕竟只是商贾之家，虽说行善积德本是应该，但我也担心枪打出头鸟。”
“这个担忧很合理。”
冯凌雪微笑，看向林云的目光坚定，又充满了信任：“不过你现在回来了，我就不怕了。”
林云被这目光看得心神一荡，差点忍不住痴笑起来。
“我将这些粮食都交由你处理，想来你总会有办法的。”
“那我先替百姓们感谢冯小姐大恩大德。”
冯凌雪拧了一下他胳膊的皮肉：“还不好好吃饭？”
林云疼的龇牙咧嘴，再无半点仙人气度。
“放手放手，我吃还不行吗？”
说着又是半个包子下肚。
···
林云回府后，梅家好似突然活了过来，气氛都松快了起来。
有林云帮衬着处理诸多事宜，冯凌雪整个人也松了口气，不再如之前那样提着一颗心，有一种脚踩不到实地的飘忽感。
林云一边携手冯凌雪料理家里的事儿，同时也忙碌着救灾事宜，不出一天就安排人将粮食运出了城。
“这些粮食权当官府借的，待赈灾粮都到尾之后，都给你还上。”
冯凌雪给出的粮食不少，就是给一个村子的人，吃上一年也不成问题。
“哪里就非得说得这般生疏？我梅家家大业大，倒也舍得。”冯凌雪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不高兴，“本也是打算用来救灾的，就没想着其他，你这么一说反而显得我小家子气似的。”
这话当然是借口。
冯凌雪其实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不高兴了，只是隐约对林云的话感到排斥。
林云听了这话难得语塞：“不、不是，你想哪里去了？”
他哭笑不得。
“你为百姓着想当然是好的，可我这不也是为着咱家着想吗？”林云故意做些怪表情，试图逗乐冯凌雪，“你看看，你这一下子就将全部存粮都捐赠了，等灾情过去后，你的粮铺子还开不开了？”
“而且我已经写了信，京里很快就会运送赈灾粮过来，边上的州县也都会协同。”林云讨好地为冯凌雪倒茶，“今年粮食产量不错，借调粮草倒也不难。”
冯凌雪抿着嘴低头不看他，心中对自己方才阴阳怪气的模样感到鄙夷。
“好啦~别不高兴了？我道歉，我不该那样说话的，我错了~”
调皮的语气逗得冯凌雪“噗嗤”笑出了声：“都多大人了，怎的还学着福福这么无赖？”
林云倒是不以为耻：“有用就成。”
说定了这事儿，冯凌雪也就任由林云全权处理，不再过问。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庆州城又逐渐热闹起来，不少铺子也都重新开业。
城里的粮铺最近生意火爆，可粮食到底有限，很快就开始涨价。
特殊时期，官府也不敢强行压价，否则商家们宁愿不买也不愿意降价，到时候就连高价米百姓都买不到。
受此原因，梅氏粮铺即便没开门，可前头也日日围满了人，只盼着能买上一些大米下锅。
百姓们看着紧闭的大门，原本的期待逐渐演变成不耐烦和愤怒。
甚至有人上前砸门。
“这梅家是要见死不救吗？明知如今到处缺粮，却不愿意开门做生意。”
“就是，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我看梅家就是忘本，也想学着其他粮铺涨价！”
“呸！我早就觉着梅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经商的都是一个样儿！”
“丧良心的梅家，非要见着我们饿死才甘心吗？”
一开始人们还是小声说，慢慢地竟变成了群情激奋，什么脏就骂什么，好似她们如今买不到米都是梅家的错似的。
冯凌雪听说这个消息时，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在我们粮铺前头辱骂打砸？为什么？”
“说是因为我们不开门卖粮……”
“……”冯凌雪皱着眉，面露不解，便转头求助林云，“这之间有因果关系吗？”
林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百姓大多蒙昧无知，只晓得顾全自身利益，无需放在心上。”
冯凌雪倒也不是想不开，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此时她竟然诡异地体会到了秦素兰当时被流言蜚语缠身时的感受。
行善数十年，只是一朝没有满足那些人的意愿，就得到了这般对待，说起来到底还是有几分心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