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困了吗，怎么还不睡?”殷无疏问。
“睡不着了，现在不困。”苍舒韵回答。
殷无疏叹了一口气，挪动身体，靠近里侧，掰过苍舒韵的身子，抱进怀里，手指插进他栗色的卷发，一点一点的顺到发梢，然后握着一缕，不放了。
“舒韵，你怕我了。”
“没有。”
苍舒韵脑袋枕在殷无疏的怀中，闷闷的说。
“方才，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担忧。”殷无疏真的很擅长窥探人心。
苍舒韵闭了一下眼睛，他说要帮殷无疏筹谋雪国的至尊之位，其实，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一个曾经活在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国度的人，是怎么都对阴谋诡计喜欢不起来的。只要能活着，就宁愿当一条咸鱼，不想掺和阴谋，不想趟浑水。
苍舒韵很通透，他看得懂现在所有的局势，也知道怎么让自己活着，那九五至尊之位他还没有沾手。
殷无疏几乎每天都待在府邸，同他一样，但殷无疏的心思真的很深。
今日的事情，殷无疏说是推波助澜了一下，那这一下定是最关键的一下。苍舒韵心里是有些忐忑的，算计人心的人最让人害怕。
“舒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暗夜之中，苍舒韵猛的睁开了眼睛。
殷无疏把玩着他的头发，“舒韵，我从始至终都没指望你能帮我什么。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以自己拿到。那些污浊肮脏的事情，你不想沾手，我也没想让你沾手。你在我这里，可以永远保持干净、善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从前对你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我不是个好人，我能算计这世间任何人，也能算计这世间任何我想算计的人，但我的算计永远也不可能落在你的身上。所以，舒韵，不要害怕我，可以吗？”
苍舒韵动了一下，伸手环住殷无疏的腰身，“殷无疏，有朝一日，你的刀尖会对准我吗？”
“永远不会。”殷无疏低头，对着苍舒韵的眼睛。
“我信你一次，殷无疏。”
殷无疏笑了，黑夜里的声音低沉好听，他俯首在苍舒韵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很晚了，睡吧。”
“嗯，困了。”
苍舒韵倦怠的打了个哈欠闭眼，睡觉。
这一夜，有人睡得很安稳，也有人彻夜未眠，痛苦。
刑部。
殷无虞把宫卿带来这里后，先让人给他泼了一桶凉水，然后坐着陪他到天明。途中，但凡宫卿有一丝睡意，殷无虞就下令，让人给他泼水。
宫卿的伤还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被殷无忧证明折磨了一夜，现在有些发烧了。
“宫卿，告诉本王，谁让你这么干的。”
殷无虞一直知道宫卿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只是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宫卿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听到殷无虞的问话，他苍白干裂的嘴唇动了一下。
“是昭王爷殷无尘，他给了我钱，点了欢情香，让我设计你。”
“很好。”
殷无虞起身，这个时辰了，他要去上朝，顺便收拾小人。
宫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变不省人事了。
“王爷，牢里的人发烧了。”
狱卒也是知道殷无虞和宫卿关系不一般，才多嘴一问。这种事搁在平常都是稀松平常的，算不得是大事。
“不用管。”
不让他受一点苦，他就不知道要求饶。宫卿是交代出了殷无尘，但这事背后，还有别的推手，殷无虞知道。他这次非得让宫卿知道痛才好，他不信驯服不了宫卿。
早朝上上演了一场好戏。下朝后，满城风雨。
“舒韵，昨夜的事情出结果了。”
苍舒韵咬着甜糕，“你说。”
苍舒韵说要相信殷无疏一次，是冲着殷无疏对他的好和照顾。一夜过去，他们的关系一如既往，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幕后主谋是殷无尘，今日朝会上，面对言官的指指点点和谴责谩骂，殷无虞只说自己是被人算计了，幕后之人是殷无尘，要求父皇严惩。”
“殷无尘参与了?”
“是他收买了宫卿。”
苍舒韵觉得宫卿不像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人。
“殷无虞做什么了，这么快就出了结果?”
“这事是宫卿亲口说的，他约莫是受了不少罪的。”
落到殷无虞手里的人，不剐下一层肉来是不会善了的，尤其还是算计了他的宫卿。
苍舒韵吃着甜糕，没有说话。
“舒韵，想救他吗？”
“我不救他的话，他会不会死在殷无虞的手里?”
“会。”殷无疏肯定的回答。
苍舒韵有些无味的放下手中的甜糕，“宫卿只跟我说过，让我有难的时候去找他，可他没有跟我说过，他跟在殷无虞身边是为了什么。这次算计殷无虞，他明知道会出事，也还是做了。
他依然没有告诉过我任何与此事相关的话，哪怕是一句。殷无疏，我不知道我要不要救他，更不知道救他是对是错。又或许，让自己陷于危困，也是他计划在的一环。”
人啊，是不能滥好心的。有时候，无谓的善心只会让自己走入绝路，万劫不复。为了一个不知道要不要救的人，赌上所有并不值得。
“舒韵，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清醒。”
“我只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要如何保全自身罢了。”
说白了，在这个世界，苍舒韵算不上是雪国人，也算不上是景国人。
“殷无尘的结果如何？”
“禁足半年，罚俸半年。”
“反正也是无关痛痒，过些日子，找个由头，又可以放出来了。”
目前为止，苍舒韵还没真正见识过雪国这位皇帝的狠绝。他可以把儿子扔在冷宫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也可以假装要立太子，说出谁先生出皇长孙就让谁当太子这样的话来。
殷君到底在想什么呢，如此反反复复，未免有些游戏人间了。
“真正的戏还没有开始呢，舒韵，等着吧，我这位父皇憋着大招，准备做大事呢。”
“你看明白了?”
“八九不离十。”
“需要我做什么吗？”
殷无疏把一盘甜糕推到苍舒韵面前，“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也是。”
坐于方寸之地，算计天下格局，殷无疏也是有这样的本事的。
两人正吃着饭，殷无疏眸光突然生寒，凝聚着寒冰一样。手中一根筷子如锋利的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力从窗户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