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就从最基础的知识学起,你看,这不是说生产力三要素的吗?你的头脑里要先有个印象。比如,林铳子他们在河边磨芡,那么,林铳子就是劳动者,他们的磨芡机、筛子等就是他们的劳动工具,而红薯则是他们的劳动对象……”燕之青认真地给莹莲儿讲解着,这种抽象的东西,对于根本没有学习过的莹莲儿来说,确实有点不好理解,更何况这些概念性的东西,冷冰冰的让人望而生畏。莹莲儿还是有了点初步的概念,回屋背诵去了。
燕之青这才走到官清河岸边,隔河望去,不远处的皇柏界人家的屋顶,笼罩在淡淡的炊烟之中,大片的麦苗已经发出青青的颜色,不再是刚刚探头的嫩黄。地里的秋庄稼也已经收割殆尽,显得空旷而辽阔,社员们没有再起早,也预示着一年的劳作告一个段落,进入了冬藏的时期。土地在赏赐给人们丰收的同时,也为人们制定着作息的规则,这或许就叫天人合一吧。
燕之青对自己的想法感觉到好笑,又似乎有些模棱两可,好多时候,书上的概念与现实是有点点差异的。他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转过莲子家的房子,向官青河拐弯处走去,他看到了林铳子和莲子都是这样抄近路的,转过莲子家的宅子,下了几个台阶,跨上莲子的小木桥,走过欢快流淌的官青河,已经到了林铳子的饲养棚。林铳子已经送走了客人,叠好了他那床新被子,正一个人在那儿抽着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燕之青突然出现在眼前,急忙站起身来,从兜里摸出半盒烟来,要给燕之青掏,燕之青摇了摇手,问道:“林队长,这一大早,在想什么呢?”
林铳子笑了,说道:“燕副书记,我还真是在想点事,可一直想不明白,你有文化,你给解释解释。”燕之青也坐在了放在饲养室门口的一块石头上,说道:“你要是问你父亲的事,或者是和宋子泽打嘴官司的事,我可不行。”
林铳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那事,燕副书记,我就是有点想不开,你给分析分析,就拿我们生产队来说,有三件活,一件是下地劳动,一年下来,出的工和分到手里的粮食,折合成钱的话,少得可怜,就说分麦吧,300多个工,才能分400来斤麦,一个工还不到两毛钱。可是,我们磨芡、下粉条,嘿嘿,说句实在话,那能划到几块钱。而崔铁成、二平他们打铁,一个工下来,能划到十几块,甚至更高。燕副书记,你说说,这是啥道理啊?”
燕之青笑了,说道:“你说得对,同样是出工,甚至是出同样的力,为什么收入就不一样呢?这个恐怕就是劳动对象与产品的问题了。”林铳子听得一头雾水,嘴里小声说着:“劳动对象?产品?”手却挠开了自己的头。
燕之青笑了,这才转变了方式说道:“也就是说,你们一年四季下地干的活,是要让土地给你们收获,这是最基本的劳动,也叫农业生产,利润是低的。而你们加工红薯芡,又把红薯芡制成粉条,则是农产品加工了,属于初步的工业生产。而老崔、二平去打铁,则是手工业生产,利润则会更高些,如果是大规模的工业生产,利润还会更高,再如果是机械化大规模的工业生产,利润恐怕要翻倍增长的。”
林铳子笑了,说道:“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懂了,比如,我们现在下粉条,现在要十几个人忙活。要是改作机械,恐怕三两个人就把活给干了,而且产量也会增加,这样一反一正,乖乖,工业化直厉害,难怪上级要说实现四个现代化呢?你这样一讲,我算明白了,我们要进军现代化,要进军工业化、科技化。”燕之青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林铳子,别看文化水平不高,考虑问题就是有广度、有深度,而且有自己独到的想法,是不可多得的农村干部。
燕之青正高兴的时候,没想到林铳子又提出了新的问题:“燕副书记,还有点事,我闹不明白,如果说,红薯变成粉芡,粉芡下成粉条,我们都投入了劳动力,是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个我信。可是,我们的粉条经过老黑他们,拉到外地,拉到大城市,为什么也能挣钱呢?而且,嘿嘿,那收入,对,也就是你说的利润吧,咋就增多了呢?这不,粉条不还是粉条吗?我们又没有给人家做成其他东西?”
燕之青又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个问题好啊,这种行为,就叫商业,商业最初的本质是什么,就是把自己的产品贩卖到缺少这种产品的地方去,从中牟取利润,你们的粉条,到大城市成了稀缺产品,价格当然是要上调的,利润也就出来了,而人家那边的东西,我们这儿紧缺,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下子,林铳子算是彻底明白了,说道:“我说呢,这个吴胖子,找我们几个商量,要成立什么互助合作社,原来是要低价收购我们的粉条,他好成车运到大城市赚取巨额利润,这家伙,心还挺黑的,奸商,他就是奸商的代表。燕副书记,你说,对不?”
燕之青笑了,说道:“吴主任做的,未必不对,人家要扩大规模,把生意做大了,你们都可以受益吗?林队长,我给你想个门儿,他要是再跟你们谈合作,你就先答应他,然后……”
林铳子笑了,说道:“那,那不是狮子大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