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砚生指了一个方向，声音十分平静，“就是那边。”
都乌闭上眼睛，他只给自己一息的时间恢复冷静。
都乌没再继续说话，只低头沉默跟着往前走。
笔砚生看着都乌，没有打扰他。
若是都乌看到乱葬岗的场景，他或许就不能这么平静了。
笔砚生叹了口气。
都乌咬紧后槽牙，拼上多年沉积的修养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否则会全盘皆输，功亏一篑。
跟着队伍继续走了一个时辰，他们翻过了一个小山头，在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的时候，越能听到自己因为害怕而不断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待一棵棵大树往后挪，眼前的景色逐渐敞亮。
这里是一个山谷。
他们的正前方辟开了一大块平地。
平地左侧落着很多大木箱。
右侧则是各种车，牛车、骡车、马车等等。
从大致的车厢看就能分辨这些车都是从江州城不同阶层的人民中抢夺来的。
那些车上摞着左面堆放的大箱子，显然是里面装满了就用车运送出去。
而队伍行走的正前方有一个大黑洞，约有一丈多高的洞穴，从入口能听到里面传来碰撞尖锐物的声音。
都乌蹙眉。
开采井盐不会是这种环境。
是什么让江州城以开采私盐挂名掩盖他们真实运送的东西？
都乌的疑惑并没有困扰他多久，只进去一段距离，都乌瞳孔震动。
他们居然！
这帮人胆敢包天！
居然私运铁矿！
难怪！
难怪！
都乌有了更不好的预感，这件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这背后之人定是满门抄斩，诛灭九族！对方为了活命……
京城，怕是更严峻了！
都乌心底久久不能平静，他恨不得原地躺下，头脑风暴下使得他没有力气想别的。
“啪！”
都乌只感觉背后传来了一股麻到颈椎尾椎的疼痛，他没有准备，直接双膝跪地。
“快点动手！进了这里就别再想些有的没的！若是不动手，就是那个下场！”
给了都乌一鞭子的人用鞭子指了指他的右手方，那里正被拖出去一个人，对方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痕迹。
都乌额头冒汗，他知道，对方已经断气了。
这时，笔砚生搬起铁矿放在木箱里，对着挥鞭之人求饶道：“大人，我爹他当掌柜习惯了，一下子没适应过来，你好心好心，宽容宽容。”
挥鞭之人冷笑，直接把笔砚生推开：“你什么玩意儿，在这里，我们讲究的就是绝对公平！不管你以前的身份是什么，来了这都得干活！干得好有饭吃，干不好就给我去死！”
笔砚生连连讨好，“是是是，大人说得是，我们这就干，这就干！”
笔砚生说罢就把都乌扶起来，低声说道：“你没事吧？”
都乌抹了把额角的汗水，有气无力道：“无事。”
笔砚生无奈道：“你如今孤立无援，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不要再走神了，否则我都救不了你！”
都乌吃力的点点头，“好，我不会了，多谢少侠。”
有了这个插曲，都乌也不敢再出神，就算京城现在异动大，他也鞭长莫及，与其忧心这有的没的，还不如想好怎么解决当前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他们干的都是力气活，平常百姓家也不过吃两餐，在这里他们还能吃上一顿午餐。虽然不好吃，看着像猪食的流食，但好在还是能填肚子，不至于让他们这些人饿死。
累了一天，他们终于回到了屋子里，都乌不想像他们一样像是猪一样在木槽里吃东西，他和笔砚生晚上和午餐都没吃上东西，硬生生挺到了现在。
门口的两个人见两人饭也不吃直接躺下，斜睨了一眼，冷嗤：“看你们能熬到什么时候。”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都乌的肚子响了起来。
笔砚生紧接着跟上。
两人眼睛对上，笔砚生开口道：“等他们睡下了，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都乌点头，“少侠辛苦了。”
他早上就吃了笔砚生塞给他的两个馒头，他从来没感受到书中写的“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今天是让他感受个彻底了。
笔砚生叹了口气，他何曾受过这种苦，今晚说什么他都得吃饱，顺便把明天的吃食也准备上，最好还要有酒有肉！
等那些人睡下后，笔砚生在都乌寄予希望的眼巴巴的眼神下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
都乌饿得睡不着，等笔砚生出去后，他这会儿也有时间回忆今日的所见。
江州城隶属于巴郡，巴郡的郡守不知是否知晓这件事。
不过他敢有七成把握，肯定郡丞是知道这件事的。
郡丞管理整个郡的军事事务，江州城的异动，下面的官员能瞒得住郡守却瞒不过郡丞。
他向巴郡找外援的想法得暂时搁浅了。
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都乌脑子里千回百转，直至笔砚生回来也没个头绪，或许是饿得没力气想了。
笔砚生从怀里拿出一包用油纸包裹的食物，都乌闻到了香味，他条件反射的吞咽口水，脑中的汹涌澎湃的海潮也平静下来，他悄声问道：“有肉？”
笔砚生也低声回答：“快点吃。”
油纸拆开，里面赫然是一只烧鸡，一旁还有油饼子。
都乌的涵养使得他没有立马扑上去。
他见笔砚生递过去，他这才扯下一只腿，拿上一块饼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笔砚生也没比他好多少，平日里多斯文有礼的人，碰上这种生存问题也能让修养优雅荡然无存。
吃饱喝足后，笔砚生偷偷出去丢鸡骨残骸，待他回来，原以为都乌会睡着了，没想到他还醒着。
“你怎么还不睡？今天还不够累？”笔砚生调侃道。
都乌说道：“我是睡不着，原以为是私盐没想到是铁矿，这性质就更不一样了。”
“背后之人拿铁矿，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财，这二，怕是野心勃勃。”都乌忧心忡忡。
“少侠可能打探到京城的消息？”
都乌没等笔砚生确切的回答，在他的观察下来，对方定能有手段打探到。
他接下来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巴郡郡守郡丞的关系，他们是否知道江州城的情况。”
“你能帮我吗？少侠。”
都乌十分稳的口吻，那是请求，却也不是，这话中在给笔砚生透露出一个消息。
他不追究自己的身份，但他需要自己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