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玖，队长叫你呢！别发愣了！”
头晕眼花了不知道多久，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震惊地望向了那个似乎不应当出现在眼前的人，张了张口，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老、老七？”
“咋？叫我干啥？不认识了？”
那张熟悉的脸咧嘴朝自己一笑，双眼却暗示性地往玖身后瞥了瞥，似乎是在向他发什么暗号。
下一刻，玖感觉到了脑后袭来了一股劲风，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一挡，没怎么费力就架住了身后之人的攻击。
他带着十二万分的震惊缓缓转头，却在看清身后人的脸之前先被赏了一个爆栗。
“嘶，队长！疼啊！”
“啧，你小子也知道疼啊！我喊你几次了，你应了吗？”
听到喊出“队长”这个称呼时，玖的身体忽而顿在了原地，心底涌起了一片声势迫人的惊涛骇浪。
浪潮刚翻出第一波浪花，那股暗涌却相当突兀地平复了下去。
对，他这是在队里呢。
刚刚怎么脑子突然抽风没想起来呢，连队长叫自己都没听着。
玖站起身，在立正姿势下转回身，对着身后佯装肃着脸的自家队长正经地行了个军礼。
“队长英明神武，我刚才犯错了，请队长责罚。”
“去去去，现在倒是会卖乖了，只有我们几个的时候，你别给我整这套虚的啊。”
浓眉大眼的队长故意板着脸抬起了胳膊，作势就要再给他的后脑来一巴掌，他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势，队长的手却并没有真的落下来。
“啧，你倒是躲得越发熟练了啊，老九。”
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闪现在房间里的老五调侃了一句摆上了防御姿势的玖，又故意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
“那个……习惯成自然了。”
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有些不自然地将自己摆好的防御姿态撤下，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铺位上。
指尖没有传来崎岖的触感，只是一阵平滑。
玖怔怔地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的却都是平滑的皮肤。
就在他疑惑着自己的脸为什么会这样时，他铺位一旁的位置下沉了些许，似乎是有什么人坐在了他旁边。
“胆儿肥了哈，敢当着我的面编排我了，也不怕我罚你们加练了哈。”
玖侧过头看向身边坐下的队长，直愣愣地盯着那熟悉的浓眉大眼出了神。
队长，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缺，也都是熟悉的混不吝模样。
等会儿，他刚才是为什么觉得会缺人来着？
他们近段时间并没有执行任务，也没有任何人受伤，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到底是哪儿来的？
“怎么了？真被打傻了？老五你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我冤枉啊老大，刚刚我就没使劲儿！哪知道老九的魂飞哪儿去了！”
玖眼睁睁地看着老五苦着脸被队长质问，却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真实到了不真实的地步。
他……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
自己这些兄弟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他们好像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呢？
“没，队长，我没事，刚刚只是突然一下跑神了，和五哥没关系。”
玖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为了防止自己再度陷入那种有些混沌的状态，他下手还故意用了点劲。
头顶传来的疼痛终于让他的神智回归，他赶忙出言为老五说话，生怕队长一气之下又罚他加练。
“咦？你这家伙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吗，终于愿意喊我五哥了？”
几秒前还苦着脸的老五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惊叹着坐到了玖的另一边，搂过他的肩膀就是一阵从头到脚的打量，好似真的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
“呸呸呸，我那就是脑子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是，你小子又欠抽！看我这次怎么教训你！”
老五作势收紧了搂着他脖子的手，上身往后一仰，像是要给他一个结实的背摔，手却做剑指状向他的身上戳去。
“等等，不是，哥几个你们别看戏啊！赶紧救我！”
老五搂住他脖子的那只胳膊并没有真的使力，戳向他的手指落在身上也并不疼。
玖装模作样的求救并没有让周围的几个兄弟实施救援，反而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老五和他闹腾，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老五你差不多点儿啊，马上床要塌了。”
“对，戳小九的时候记得戳他腰窝，这小子怕痒。”
“嘿，这动静，隔壁不会又以为我们宿舍打起来了吧？”
玖被老五锁着脖颈，口中在连连讨饶，视线却在眼前这群兄弟的脸上一一掠过。
明明每天都生活玩闹在一起，他为什么会觉得，他好像有好久没见到过他们聚在一起的场景了呢？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唧唧婆婆妈妈，都不像他了。
宿舍窗外西斜的阳光越过浅色的窗棱，照在了室内所有人的脸上，将他们的身形轮廓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那层光晕看久了，玖竟然觉得自己的眼眶莫名有些发酸。
长相斯文的老四注意到玖怔在了原地，赶忙推了推锁着他脖颈的老五，有些担忧地拍了拍他另一只手臂。
“老五你可轻点，小九那个脖子不一定能吃住你的怪力，你可别把他勒窒息了。”
“啊？啊！”
肤色黝黑的老五本来正和玖闹得起劲，听到老四的话之后一个恍神，锁着玖脖子的那只胳膊立马松了开来。
玖以自己满含感激的眼神望向了出言相帮的老四，差点让老四冷不丁起浑身的鸡皮。
“老四，大恩不……”
“你小子给我打住啊！别给我来这些肉麻的！”
玖想出言致谢时，坐在对面铺位上的老四立马竖起了自己的手掌，摆出了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身体还故意往后避了避。
那个嫌弃的表情做得无比真实，好像他真的受不了来自玖的煽情攻势似的。
一切都在眼前，所有人都还真实鲜活地在他周遭笑闹打趣。
这些他珍视的东西都事无巨细地被他收入眼底，为什么他心头还会感觉到一阵空落落的。
好似所有的情绪和念头都漂浮在空中，脚下的实地也飘忽柔软得像天边滑过的云朵。
玖努力地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却没有模糊，也没有消失。
所以，刚才那个瞬间，真的只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