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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鱼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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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第一块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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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能察觉到这辆车的状态,它是海面上原始的帆船,当它超过其他船只时,它会为自己精简的结构同其他船只争论,把过去的水手们一个一个丢进海里,看着他们在水中挣扎的样子,它的船帆上出现了一张扑克牌般的脸,那是一副它无法掌握的扑克牌,在一张它不熟悉的牌桌上,它总是显得那样紧张,坐在它旁边的人能体悟到它的这种紧张,并且指望能从它的紧张中挖掘出克服它的窍门来。

去上厕所对她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在其他人油条般的注视下,她像个缓慢爬行的蜥蜴一般挪到厕所门口,确定没有人盯着她之后,她才松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那扇木门对她来说并不沉重,当她把手掌放上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确实成为了一只凶狠的啄木鸟,这一次丑恶的变化是不可逆的,它听到了那只怪物的呼吸声,刚开始的时候,它只觉得那是个站在厕所门后的客人,一面享受牌桌上的凄惨失利,一面为停车场上的那辆汽车打抱不平。随着脖子的深入,它听出了这段呼吸声不属于人类和啄木鸟,那双脆弱的耳朵在此刻成了它的累赘,它费尽力气想要把这个赖在卡车上的人质推下去,但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它在求职会上抓到了他,而他现在的生活没有丝毫改变,他依旧蹲在那片厕所墙壁形成的阴影里,瀑布爆发时发出的响声搅乱了他渴望睡眠的心愿,他没有更好的地方能去,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就如同车窗玻璃上新添的鸟屎一般陌生,他是一只闯进电脑机箱的啄木鸟,无论如何搜寻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差事,而电脑的主人甚至把它的叫声当成了机箱的噪音,除非它饿死在这里面,不然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它的这张憔悴的鸟脸。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那些偶然间学来的谎言此刻就仿佛安全气囊般保护着她脆弱的生命,不让它遭受到醉酒的暗示以及扶手的纠缠。她装成一位盲人,她向这只怪兽无言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发现,那把长时间放在地下室的铲子早已生锈,无法给它的怪兽生活带来什么负担。她希望它能放过她,她把全部的资产都放在了这次投资上。她不指望能获得什么惊奇的回报,连日的亏损让她变成了一位保守的投资者,她是一位可敬的哑巴,这是她平时要做的一份兼职,这些筹码足以让它把自己放出去,在离开这间厕所后,她会把这次见闻传播到她能触及的每一个角落,不过她认为没几个人会真心相信她所说出的新闻。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进入一间厕所的自由,尽管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她早就受够了厕所门前永恒的长队,每当她无奈地挤进这些毒蛇中间时,她都觉得自己的理智受到了滚烫毒液的噬咬,手机屏幕上响起的闹钟提醒着她,让她现在就从床上下来,准备到厕所前面去排队,这块屏幕也不敢预测今天会有多少人来到厕所门前。她想要的是那头怪兽的死,在它呼吸停止的瞬间,她终于感受到了停水的错觉。她自由自在地拉开水龙头,那里面黄色的水流冲击在她的指甲上,但她察觉不到这样明显的接触,她的手就好像没电的无线鼠标那样徒然地移动,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床下的拖鞋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它是藏宝图上的宝藏,是喷吐毒液的水枪,它被握在小学生手里的时候显得那样可爱又弱小,以至于有太多人对这把水枪放松了警惕,他们尝试着跟它说话,奋力地同它交流,仿佛在缓解自己日益积累的恐惧,他们很快就倒在了那把水枪底下,闭上眼睛前,他们认为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汹涌的求生欲望战胜了他们的意志,永不屈服的誓言让他们倍感耻辱,那把水枪里的毒液射向他们的胸口时,没有几个人作出了及时的反应,他们眼看着胸口的衣服被打湿,他们亲耳听到了那群小学生的庆祝与欢呼,那是他们刚从视频里学到的曲子,歌曲里反复地提到那只蹲在厕所门后的生物。她不小心把拖鞋踢到了床下面,再想把它找出来恐怕会变得无比艰难。没有这双拖鞋会给她今天的生活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在商场里挑好东西后,她把口香糖和方便面放在一起,把它们看成一对配合默契的战友,而在付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余额不足,这对她来说是个意料之外的坏消息,她面前的那个收银员立刻举起火把,向其他收银员发出信号,火把上传来的毒辣火焰烧红了她的脸颊,她迫不及待地要把心中翻卷的怒气丢进马桶的正中心,平静的水面在她刻薄的压迫下显得那样脆弱又恬静。它稚嫩的脸上生长出了几道新鲜的皱纹,足以让任何一个贪吃的厨子停在原地,用围裙擦掉手上的油污,转过头来看看是怎样的气味吸引住了他们挑剔的目光。刚切下来的鸡脖子为他们的双手增添了这些油污,他们面对这样一道老练的考验时只顾着转移滚烫的油锅,根本没有注意到被鸡头叼走的土豆。厨子知道这只鸡生前喜欢吃什么,它们不爱吃土豆,也不愿意跟土豆们打交道,它们彼此接触时,铲子上会传来一阵吹风机故障时的声音,厨师盯着鸡脖子深不见底的切口,他们确信自己从那里面听到了新的声音,比水枪里的水更冰冷,更能让他们从密闭的睡意里挣脱出来,摆脱窒息感的纠缠,为厨师生涯找到更好的龟壳,在铲子的握持方法上没有人能帮助他们,这是他们面对小学生手里的水枪时最后发出的喊叫。他们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鸡脖子里钻了出来,那并不像是他们母亲的脸,也和天花板角落里的蜈蚣相差甚远,他们不想盯着它看,于是立刻离开了厨房,离开了光滑的走廊,离开了餐馆里的镜子,离开了这条已经不安全的街道。

没有人乐意在晚上的时候跑步,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常常把从对面走过来的流浪狗看成一辆失控的自行车。这条街上的路灯已经坏了将近一个月,直到今天为止,他们仍旧没看出能带来光明的预兆。放弃了厨师的工作后,她比以往过得更加快活。她不必再用水龙头里滴出来的果汁洗菜,也不必再把铁盆中的冻肉放进火焰里解冻。那对她来说是烟花般的火焰,它们的出现总不遵照商量好的计划,订好的闹钟没帮上厨师们的忙,他们生出了要把闹钟丢进垃圾桶里的心思。这样庞大的机器无法被轻易地藏匿在厨余垃圾里,厨师们不知道今天店长会不会检查这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垃圾箱,假如一双悠闲的手盖在了垃圾箱的盖子上,他们的喉咙会立刻像海绵那样收缩,像丢失氧气瓶的人那样陷入深深的迷茫。一定是由于他们的无知,他们才丢掉了这份工作。一排又一排的路灯里一定藏着他们没见过的事物,每次维修都在视野盲区中进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带着手电筒冲出出租屋时,那些路灯已经被整理好了,和刚出厂的时候一样鲜亮,尽管厨师们并没有见过这些路灯小时候的样子。它们说,它们小时候从不涂抹沐浴露,即使是这样,它们冰冷修长的身躯也显得那样光滑,它们骄傲的姿态让厨师们感到严重的不满,对于勤勤恳恳的厨师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蛮横的食客更让他们头疼。他们每天都告诫自己,自己并不是药剂师,没必要干一份无法适应的艰难工作,他们不必往食物里填塞神秘的物质也能报仇雪恨,这一点后来被证实是店长的狡猾谎言,一个又一个谎言仿佛刚煮好的猪头肉一般被端了上来,他们盯着那个新来的服务生的眼睛,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告诫他应该站在哪个合适的位置,只有站在这里,他才能更好地接受月亮的灌溉,充足的空间有利于他的生长,毕竟他还只是个懵懂的幼苗。从马桶圈附近钻出来的藤蔓总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她是整座城市里人缘最好的老人,就连商场里沉默寡言的推车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假期最后的那几天,也可能是周末的最后一个夜晚,被泪水打湿的枕头仿佛失去吸水能力的毛巾那样愤恨地念叨着她的名字,但她不会就这样简单地听从一条床单的命令,哪怕她们在过去的时候见过面。这次碰面是在一场比赛后发生的,那些羽毛背叛了自己的量角器,想要靠着一把从商场厕所里偷来的拖把解决掉困扰它们的仇恨与难题,它们没心思考虑是谁把拖把放在了厕所里,愚钝的双眼也巧妙地忽略了拖把末端粘着的神秘液体,那是最具杀伤力的液体,是能够随意生产的液体,为了它们心心念念的信条,它们可以像扭动手柄的左摇杆那样控制自己紧绷的精神状态,代价是漂移的摇杆和浸湿的裤腿,一条裤子对于它们的伟业来说不算什么值得注视的代价,它们的视力最近受到了过量的伤害,这是因为他曾经获得过一顶用水龙头编成的草帽,那顶帽子和他三角形的脑袋很相称,当他戴着那顶绿色的帽子的时候,在土壤里扼杀烟雾的蜗牛甚至忘记了他给水壶做出的改造,本来用于清洗衣物上污垢的水壶现在能用来给被火焰焚烧着的植物浇水,把它们成功地从死亡的悬崖边带到生命的奶嘴里,她比他更了解有关绿萝的知识,但她的嘴巴上有一道来自于电梯外的电梯形状的疤痕,当那些急着上班的外来人从她身边走过时,他们总是忍不住用口袋里的手机戳一下她的那条油亮的疤。一只比刚吃过生牛肉的老虎更强壮的兔子发掘出了自己此前始终忽视的关于视力方面的问题,在星球间互相穿梭的视线磨损了它的机体上本该永恒不变的耐久度,它惊奇地发现一本书里每一页的厚度都不相同,和这一火山般猛然爆发的情感相似的时刻只在它看到那把锈迹斑斑的斧子时出现过。把纸质书换成电子书很难彻底消除掉它心中堆积起来的顾虑,能把这些垃圾回收掉的清洁工标出的价格是它难以承担的沙袋,它认识的那头大象曾经在经济方面对它进行过强而有力的援助,当时它向大象承诺,自己会在一万年内报答它清澈的恩情,那头大象一直想从动物园坚固的护栏里逃脱,它没有向其他朋友表现出自己扎根在森林里的深刻欲望,但那只老鼠看出了它的真实目的,作为一只听力被保护得较好的老鼠,它能分辨出饲养员们是否在夜里的走廊上来回地巡逻,他们拿着的手电筒是揭穿他们行动轨迹的铁证,老鼠能靠触角定位他们按下手电筒按钮时的心情,并能根据这些偷窃来的信息编织出属于它自己的衣服,那件衣服的型号比大多数河马的牙齿要小,它依靠自己不可靠的记忆费力地描摹着那件属于身材最高大的人的衣服,通过这种笨拙的方法来给自己的逃脱预留充裕的空间,它过去把那头受伤的大象充当了自己想象的第一目标,但它象牙附近牵牛花形状的伤口阻碍了它的进一步生长,它还是一头未成年的大象,但真正成年的机会在它身上只能含蓄地绽放出一个迅速流逝掉的瞬间。它忘掉了月球背面发出的信纸,忘掉了一支铅笔怎样在不被消磨的前提下改造一张纸原始的丑陋姿态,象群的审美大多数时候都不受到游客眼光的影响,从游客上衣里掉落的手机是缺乏食物的象群最渴望得到的诱饵,哪怕它们用群体的崇高智慧提前猜到了这一连串阴谋背后的毒刃,它们也还是愿意冒着倒在地上的风险夺取游客遗忘在道路两侧的手机,在这些记忆当中长满猎枪的角落里,手机屏幕已然猜到了自己必须对抗的结局,为了族群的延续,它必须进化出一条能够独立行走的腿来,从失去欲望的人们的脚底下离开,在安全的路灯下暂时生活一段时间,准备用自身的防水能力来测试雨滴的大小和寒风的骨头。有一位饲养员想带着那头最大的大象离开,她知道它并不是象群里最受尊敬的牙齿,但她有更好的能够处理这些毛发的途径,抛弃那些出门只坐出租车的乘客,找到一个更慷慨的买家来帮助她买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辆电动车,她两年后开始学自行车的时候摔伤了自己的腿,那是个夏天,一个用温度给人们设下陷阱的季节,在卸下地球表面的盔甲后,她体会到了眼睛背后传来的信封,想要拆开这封信的人要趁着被大象踩死时洗干净自己的脸,那时候好几条街道都陷入了停水的噩耗里,水龙头里传来了一阵野兽的吼声,这是一只不为大众所知的生物,它们能控制个体体型的大小,通过躲在水龙头里来躲避人类的追杀并窥视天敌的生活。它是和讲台上病重的年轻人一样凶狠的捕食者,好几艘用锤子做的轮船堵住了远方的路口,它考虑过要把水面上的每一条船都送进废品站,或者应该用指甲刀剪掉多余的指甲,把纸叠成床单和船的形状,它的鼻子和双手都在颤抖,那些往日里随手就能完成的手工作业在如今的它看来更像是真菌发来的推荐信,愤怒很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它所能作出的最佳判断,从汽车轮胎上留下的包装纸里打磨出的判断力帮助它躲过了许多次道路上积聚起来的车辆,为它节约了去捕食时必须浪费的时间。它看到了自己在天气预报方面的转变,它像是一种食腐性植物,同时掌握三种语言,它要把那条路上的车都送进停车场,这条路不再会堵车,只要它的同类听从它正确的召唤与建议。它要把全部车辆拆成零件,除非那些网约车司机在自己光滑的后视镜上签下他们自己的名字,这是向一群宠物狗投降的信号枪,那些信号的运作方式可以用仇恨来解释,但它需要的从来不是解释,而是跟在它身后处理食物的跟班们的态度,它不太可能处理掉马路上的每一辆车,电热毯给它提供的动力并不像一开始它们承诺的那样真实有力,它们的轮胎会在受到刺激后膨胀,而它这时候意识到了自己高尚的使命,它是规范司机们吃午餐时进食动作的圆规,那些车子的主人应该忘掉它们先前的矛盾,这是个重新打造一段关系的好时机,是一旦错过就无法再掀开垃圾桶盖子的时机,那些司机在原谅它的所作所为后,它们还有一大段没吃完的油条需要处理。

在那头大象被手机上的麦克风制成的火药击中以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太阳熄灭后的植物们应该如何生活,植物可以被种植在粪便里,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化粪池,前来疏通管道的人被堵在了路上,这附近的马路常常会繁衍出用于摧毁交通的猎犬,急着为人们展示自己工作合理性的伟大的人们难以靠着自己单薄的意志冲破钢铁与屏障,如果不能把粪坑改造成泳池,它就只能做粪坑里最肥硕最恶臭的一条蛆虫,即使它不在交通堵塞的时候展示自己的凶狠与仇恨,它的对手们也会在它掉进风车里的时候把电源拔掉,它想要在不通电的情况下从风车里爬出来,不在半路上掉回原地,那是个四处流油的老旧拖拉机,它并不能和这台机器放在一起进行公平地比较,比较的奖品是一个被砸破的水壶,从半空中流下的溪水不能被残破的容器接纳,它看中了这群四处闲逛的大鹅,从它们身上看出了撕碎一张餐巾纸的潜力,那是一张从汽车坐垫里抽出来的餐巾纸,乘客不太清楚这张纸在这儿放了多久,也不知道它此前是否被人使用过,这一点对于很多圆润的生鸡蛋来说是个重要的考核标准,被暖水壶盯上不是它们的荣幸,它会成为这群大公鸡的鸡冠,也许它们一开始并不愿意,但事情的确在它们的默许下被缓慢地推向了不可挽回的油门里,它觉得自己靠着一句话就能刺痛那些与它为敌的猖狂的野兽,但它紧闭的房门和锁死的窗户已经暴露出了卫星般显眼的胆怯与怯懦,在很早的时候,它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繁华的鸡舍,在房屋背后埋着一颗又一颗比黄金更珍贵的悬浮着的蛋壳。那个水壶比它自己和正打算追随它的钉耙还要软弱,它之前并不生存在这个互相冲突的鸡舍内部,相反,它对于蜗牛的生存方式一无所知,饲料和蓝色的天空都很难唤醒它本就所剩无几的廉耻,它一听到外面的轰鸣声就期待会有一块冻得无比结实的螺丝砸到那些绿色的鸡冠上,在刚发现这个鸡舍的时候,它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控制住了自己身上那些不断流出的污水,它完全是个排污管道,但那些家禽似乎不在乎这些胆小的发动机,尽管那是一台老旧的发动机,但也已经能够用来在一团钢钉般的干草上行驶,要是谁敢拦住它们的去路,或是用自己手腕处的指针堵住了叶子的蛀牙,它大概会带着家禽们把这些卑鄙的生物赶尽杀绝,这条裤子里绝对不能出现第二种生物,但它自己不能被单纯地划分到这个粗暴愚鲁的范畴里,尽管它只是个一次性的罐头,从那里面传出的一定是浓烈的臭气,是被困在汽车里的人会发出的求救信号,这辆车停电了,整条街都停电了,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打破玻璃出去,它也不想拉开自己胳膊肘旁边的门把手,在阳光不够充足时拉开车门有可能会危害到车子的使用寿命,这比它本人的寿命要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它已经花费掉了一部分自己的时间来购买它,把它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避开了堵车可能会给车辆与主人带来的负面影响,它一个月后会遭遇一次史上最严重的堵车,这看起来像是夸大其词,其实也的确是个夸张的谎言。她不太擅长在下雨天的时候撒谎,站在路边向爬过的火车兜售雨伞的人们普遍地长着一条比龙角还要长的舌头,那条舌头不止能用来品尝掉在地上的塑料瓶的味道,它们还能成为孩子的玩具,取代了手机在家庭中的重要地位,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真正的竞争对手,它们的竞争会一直持续到垃圾桶真正出现为止,黑色的垃圾袋在如今的环境下并不好找,那些过去用来装垃圾的袋子已经成了难以被取代的货币,在她给苹果削皮的时候,她听到被果肉包裹着的种子对她说:“我会在下一个垃圾桶被袋子裹住前回来。”她没听到它的话,因为她当时戴着耳机,在耳机外面还悬挂着一条从盐堆里的稻草人身上吐出来的泪滴,它是个忠于职责的稻草人,即便卖牛肉面的老板时不时地就会跨过果核堆成的山峰来到黄色的窗玻璃前,但它并不会接受他们的道歉,从他们掌心里发出的道歉的声音听起来算不上有多真挚,它们双方本来可以在一对浑身长满青色毛发的地雷的见证下成为这个地区里最成功的商业伙伴,但它固执的个性打破了原本顺利的商业计划,他在过去一天能卖二三十碗面,而现在最多只能把两个碗给洗干净,他过去每次洗碗时都会挤上一点青椒,现在则只用洗碗机来打发时间,他常常忘掉自己接下来该怎样切开案板上的牛肉,即使店里来了客人,他也会在辣椒的哀求声中忘掉那个用来赚钱的庄重使命。他的脑袋就和篮筐里的球一样硬,从二十层掉落下来的冰箱也没有砸坏他的额头,他不止一次地被这些天外来客伤害过,但每一次医务室里的纱布都没有派上用场,它们可能会在无尽的抑郁里想出一枚能真正伤害到病人的导弹,那是一扇不需要书面文件就能打开的医务室的门,他的确曾被窗帘的触角砸中过,那是最近几年他开始脱发的根源所在,他尝试过把自己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感到腰部传来一阵柴火般让他惊异的酸痛,一个比发根更坚硬的声音告诉他,他找到了一份不适合他的工作,一群想要把他剖开的面试官正在未来那个错误的椅子上等待着他,那些木头椅子没有把手也没有靠背,这可能是腰部酸痛背后的银针,针头处已经长出了蓝色的毒腺,他认为这附近应该有铁矿,最好的方法是雇佣一位跟他年龄相仿的实习生,他会按时给这名员工发放针线盒,让这个不知疼痛的人在工作之余能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他想要弄清楚每个人在遇到病人时的偏好,耐心细致地对待所有病人在他看来只是难以实现的寄生虫,鞋底不能消灭它们,每一次与地面的碰撞都让本就脆弱的运动鞋变得更加狼狈,在好几双鞋间穿梭的鞋带有时会退化成它们一开始的样子,一个人们还没熟练掌握运球技术的时期。那些鞋带们并不会变成一根燃烧的火柴,尽管一整把这样的火柴能够烧断散布罪名的网线,但这不是解决电力问题的好计谋。那个全市停电的日期距离他的瞳孔越来越近,那上面靠滚石不断延续的火焰几乎已经烤到了他的脚尖,眼皮上犀牛尾巴般的眉毛试着从空荡荡的餐盘里挣脱出来,在补齐餐品前把饥饿的客人请出门外,他看清了那头犀牛眼睛里的黑洞,它有一条黑色的尾巴,有人说它是森林里的强盗,它的角上挂着几条在过去岁月里相当少见的丝巾,那条黄色的丝巾上粘有泥土无精打采的颜色,她用指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被她的脑袋驯化成了无害的资料,她最近不太容易被眼睛的疼痛逼迫着从梦中醒来,她想要打破自己在睡眠方面的纪录,熬过那段漫长又黑暗的荣誉,现在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死气沉沉的枕头,那是个能给主人带来沉默的枕头,只有枕头的制造商还会找上她,她不知道那些人用了什么方法捅破了她在院子外面设置的门禁与路障,他们也许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他们的头发像被淋了一层热油,但一般的温度并不能烫伤他们的皮肤,她拿起不知道是谁放在桌面上的钢笔,用吸饱了墨水的笔尖戳了戳他们隐藏在头发下面的皮肤,从笔尖传来的触感让她想到了只在夜间出没的强盗,这些强盗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他们会在眼镜外面再戴上一副眼镜,为了提前适应忽明忽暗的花园。在铲子的附近有人们与众不同的评论声音,她混在这些尖锐的意见里,打算靠着这种方式逃开那些强盗敏锐的视线,尽管那些强盗会把自己书包里的大蒜提前取出来,但她还是能靠微弱的气味提前判断他们的运动轨迹。这也许是那些强盗给她留下的一个陷阱,上面铺着一层掉色的枕头,陷阱的制作者觉得只靠简单的伪装就能顺利捕获一头会开车的鹿,他在生活里一直都没遇到过什么难以解决的障碍,尤其是考取驾驶证的时候,那个喜欢把头发夹在腋窝里的教练似乎认识他,他从对方略显热切的态度里挖掘出了这个看似鲁莽的判断,也许他们曾经是小学同学,在某一节语文课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他们的老师打开自己的手机,让那只被锯掉胡子的老鼠对着讲台发出叫声,除非她能在网上找到她想要的音频,不然任何一名学生都不准从教室里出去,一根被电线穿过的大约有两层楼高的手指在走廊上飘荡,它飞行的速度并不能赶上一名携带降落伞的学生,在降落的过程中,蝴蝶吹动茶叶带来的低温可能会冻住他刚从箱子内取出来的裤子,他想过它会在哪个积木下方被菠萝砸中,但当黄色的果汁真正从榨汁机里逃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为自己白白耗费掉的生活费而感到惋惜,那根手指是他生活费的重要来源,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有大概三年多的时间没看过天气预报,但一位善于洞察猛兽饮食习惯的驯兽员应该能够为他解决电视信号方面的难题,他从电视上看到了山顶附近盘旋着的飞行物,那些外在的生命让他回想起了过去时代里人们放过的风筝,这些风筝能够以自己的方式驱散夜里的野兽,主要是老虎和野猫,还有濒临灭绝的老年人,这是他们重获新生的最后一次机会,也许不是最后一次,但他们的知识背叛了他们温柔的拐杖,为这个日历上被蜡笔涂花的日期添上了一层厚重的饺子皮,在天空附近袜子般的乌云还没涌入空调外机以前,他们会把父母的口红当成蜡笔来使用,那是一批从地下运来的不易折断的口红,它们的口碑是星球外的蚊子用自己坚韧的生命来保证的,他们绝对相信这些生物作出的保证,但长年的饥饿已经彻底地塑造了他们的性格,多疑是他们存活至今的重要保障,这是比岩壁上的米粒和蛇洞里的馒头更鲜明的教训,他们打算把这些人生经验传递给下一代,如果他们还能有下一代的话,这个宏伟的计划一定能得以实施,他们忘了该怎样把一张被水浸透的纸片从井底里捞上来,这是他们刚找到的一口还能使用的井,尽管它的井口附近躺着几个一动不动的人,但他们还是得派一个敢在暴雨夜出门上厕所的人下去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他们并不需要水源,至少他们的舌头没有向他们脑袋上顶着的水桶发出什么强烈的讯号,也许那只粉色的乌龟也被停电的通告扰乱了阵脚,一天清晨,那时候她刚从电影院出来,她被锁在了那里面,也许是因为她进来时没买票。她只买了一张票,但却成功地混进了其他房间,那里面的人们正对着眼前的影像发呆,在他们前面站着两个穿着打扮相似的人,她以为他们只有一只手,但凑近之后就能发现他们实际上连一只手也没有,那个能活动的部件看起来像是某种科技产物,那两个人脸上粘着许多被嚼过的口香糖,她猜他们应该没买电影票。她曾经在门铃上看到过一排整齐的计算器,它们透明的按钮里有一股发霉的气味,和四年前那个被遗忘在厨房角落里的馒头有着同样的身份,当时生活在厨房附近的人们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欠租的房客,空气里弥漫着的苍蝇尸体使他们意识到了这个紧急的问题,他们的客厅是围绕着厨房扩建的,这大概是为了在食物短缺时能以最便捷的方式给胡萝卜提供钩锁,让它们能以山体滑坡的姿势进入指针外的河流里,但他们几个都说不上来是谁最初提出了这个建议,为了减少生存的压力与必要的消耗,他们选择放弃了自己在过去重视的一切品质,其中就包括离开厕所时按下冲水按钮的良好习惯,这在今天看来是个浪费资源的陋习,不过他们还是忘不了自己脚上还穿着一双皮鞋,一双没有鞋带的皮鞋不能在即将崩塌的山脉面前展示出自己惊人的活力,但坐在那儿等候直升机的救援也并不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佳策略,他们躲开了摄像机的镜头,站到了山体背后安全的阴影里,当记者带着满面的笑容朝他们迅速逼近时,他们几乎吞掉了整件泳衣,记忆力是个需要被丢弃的合作伙伴,这是一张用来被撕毁的契约,它存在的唯一价值就在于它和苍蝇间的密切配合,它们经常在网吧双排,和它们匹配到的那个倒霉的路人会成为它们羞辱戏弄的对象,他们认为那些客厅就和其他的全部事物一样都隐藏着某种阴谋,要是没有这些阴谋,他们觉得自己几乎无法在这个世道侥幸地生活下去。如果说把石头从山顶搬到山脚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阴谋家,那么活下来的人并不介意自己生活在这样一片浓重的阴谋里,有一天晚上,他被不断尖叫的肚子从床上拉了起来,他平时不会给自己的床单上再盖一层床单,他打算去厨房里找点吃的,刚一进门的时候,他听到了电灯外面发出的煤炭的声音,一根新鲜的萝卜被一双带电的耳朵摘掉了自己食指上的戒指。他看到了一团蹲在冰箱前面的黑影,那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同类,但实际上并不是,人类的身体不会做出这样奇异的姿势,这让他想到了一只在汽车发动机里旋转的蛤蟆,还有一根从菜市场上拿过来的萝卜,这不是一根有多么新鲜的萝卜,但已经足够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食,围坐在椅子腿附近的人们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的进食时间应当摆放在冰箱里的哪个位置,那不是他们从商场里抱回来的冰箱,它早就待在了那儿,比他们来得更早,大概属于房屋的上一代主人,也许是它真正的主人,脖子上和皮肤缝在一起的口袋里装着一张烤得酥脆的纸片,纸片外面紧密地包裹着一层防水的塑料外衣,翻盖手机掉进了冰箱背后的缝隙里,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用脚跟敲打坚硬的地面,那个最会吹口哨的人想要以此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他可以不要冰箱里的食物,但它还是有可能追上来,它们的听力难以观测,在此之前也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和它们顺畅交流的事例,他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一个进入洗衣房的人。那个冰箱被清空的肃穆日子即将到来,它是一片跟大部队走失的芯片,也是一块从棍棒顶端脱落的指甲,那是一座位于山顶的雕像,山脚下布满了跟它形状相似的庙宇,这是个被改造过的景区,但景区的工作人员大都不喜欢这份工作,除了偶有发生的失踪事件外,最让他们担心的是那些真正可能一去不返的东西,比如他们没装电池的遥控器,他们痛恨那些老旧过时的电池,假如能把这些活在过去的电池丢进不可回收的垃圾桶,他们愿意向那座雕像许下愿望。不过那座雕像并不能拿来许愿,它看起来像是一枚巨大的指甲,但并不是一团随意燃烧的棉花,那些奶油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尽管它们看起来松软又甜蜜,但她确信这背后一定蹲着一个把毛巾裹在自己手肘上的人,它把自己的膝盖用毛巾遮盖得相当严实,用眼镜布擦拭墨镜的头上长满白发的海牛也许会认出这个熟悉的动作,一个简单的动作完全足以成为它们之间性格的标识,从而为海洋族群寻找更稳固的传播方式,那是一种比网络更容易发酸发臭的传播方式,她觉得这个裹着一条毛巾的人就是她在寻找的火,是为人们庞大的机器所准备的燃料,一口永不枯竭的井放在今天很难让疲倦的人们重获激情,但她会让那台开始运转的机器为他们指出遥控器的下落,那应该是一批不需要使用按钮的遥控器,也许是这样,她不敢保证。如果遥控器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她愿意一整年都睡在这台机器里。她通过望远镜的胡须准确地看到了一条多出来的胳膊,和之前干净的指甲不同,那些新生长出来的指甲里藏着下水道里独有的气息,他在之前当过一名护士,被医生赶出医院后,他在网上买了一把曾经成功把河马的牙齿打出孔洞的绿豆,在不必动用关节的时候,他愿意给这些绿豆盖上一层防尘罩。再一次见到那只河马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的头发剃成了白色的碗底,他认为即使用眼睛间的洞窟也不可能发现他脑袋上的头发,掉发问题不再能成为困扰他的湿淋淋的裤腿,走过雨天涨潮的公厕时,他也不再为那些随时可能滑行到他额头上的黄色雨滴而担心。河马也考虑过给自己换个发型,它现在只穿短袖,很多时候都不穿鞋,尽管那双鞋有相当高的火焰抗性。在树林里狩猎的时候,之前经历过的每次失败都让它的额头变得更加宽阔,它很早就发觉自己并不具备充足的能力来遏制身体的改变与发育,绝食不足以控制住一根能够冲破包装袋的香肠。过去的一天早上,就在他起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妻子的额头上长出了一块漆黑的痣,在经过细致地辨认后,他发现那不是痣,而是和她背后的空荡世界相连接的洞,他觉得那是个会不断扩大的洞,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它完全吞食,不过这一天他一直没有等到,因为那天早上他并没有从床上起来,他也不具备在早上说话的功能,他是个经过改造的智能助手,始终在为自己的雇主而感到惭愧,他害怕报复会我行我素地来到他身边,他想为过去的讽刺与冲突给受害者们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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