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向南一路穿过果园，朝着水库边的那小房子而去。
等人靠的近了些，倒是也看清楚了，确实是那座小房子上冒的烟。
最后田向南从果园里出来，看着前面小房子院里的一幕，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起来。
老羊羔还是那一副邋遢样，身上裹着一张羊皮袄。
田向南记得去年让他们出去那会儿，他还专门给这爷俩整了两套新衣服，就不知咋的，这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又裹上了他的老羊皮。
这会儿，这老小子正躺靠在院里的一辆破板车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惬意的嘬着烟。
一旁，豆包正拿了个缺了半边的大扫帚在清理院子，那哗哗的扫的尘土落叶乱飞，也丝毫不打扰老羊羔的悠闲。
豆包这小子也变了。
出去这一趟，身形明显又拔高了一些，看着也稍微壮了一些，但相比其他20出头的小伙子，还是显得有些瘦。
只是那脸上的神情明显就沉稳了许多，明显是这一趟出去一年多，也跟着变成熟了。
“老羊羔.......”
田向南隔着老远就直接喊了一嗓子。
“哎哟，田叔......”
豆包抬头一看是他，就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如往常般的欢喜。
“你们啥时候回来的？”
田向南迎着豆包，使劲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别看豆包的身条挺瘦，但体形坚韧，一身的硬条肉，拍的就跟拍石头似的，没有一点肉感。
“呵呵，田叔，我们是昨晚才回来的.......”
豆包脸上带着欢喜憨直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
“我听说田叔家里添了个弟弟，正准备等会儿到林子里整点东西去看看呢。”
“还去啥林子，家里啥都不缺，中午直接去家里吃饭。”
田向南闻言又在豆包的肩膀上轻捶了一下，这才笑着道。
“你小子，这一趟出去都干啥了？让你们顺道去办个事，结果跑一年都没回来......”
“呵呵.......”
豆包被说的干笑了两声，撇着嘴朝院里的老羊羔身上招呼，脸上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田叔，都是他啊，我爹非得要给我那啥？我也没办法.......”
“什么那啥？什么没办法.......”
田向南听的有些迷糊，正瞪着这会儿一脸慵懒得睁开眼的老羊羔，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从前面的小屋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嗯？”
田向南的话一下子顿住了，看了看刚从小屋灶房里走出来的一个有些怯怯的身影。
这是一个女孩，年龄看着也不大，能有个十七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还算新的花布褂子和工作裤。
原本她可能是在屋里做饭，听见动静出来看情况的，可这一下子迎上田向南的目光，女孩那原本也不算白的两个脸蛋瞬间就变成了大红蛋子，还低下了头。
“这......这谁啊？”
田向南瞅瞅这丫头，看看老杨膏，最后又瞅瞅豆包。
“豆包，这姑娘哪来的？”
问出这话的时候，田向南心都揪揪着，就生怕这小子给他回一句，在外面买的，或者是在哪拐的........
“呃.......田叔，这我，媳妇.......”
谁知被田向南这么一问，豆包却一下子红了脸，挠了挠头，吭哧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
“你媳妇儿......？”
田向南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连声音都扬高了好几度。
只是他这调子一高，却又明显吓到了先前屋里出来的小姑娘，把小姑娘吓得头垂得更低了，脚步也开始不自觉的向后挪。
“你咋呼啥？”
一旁的老羊羔没好气的来一句。
“瞅你给人吓的.......”
“不是，那啥，丫头你别害怕.......”
田向南先是冲着女孩招呼了一声，随后才瞪着老羊羔，压低了些声音道。
“不是，老羊羔，你跟我说清楚，豆包这媳妇哪来的？是正经来历不？”
老羊羔闻言翻了个白眼。
“你这不废话吗？这都啥年月了？难不成还是我在外面抢的？”
田向南一噎，嘴上可没饶了他。
“哎哟，这话说的，那可保不齐.......”
“田叔.......”
听见两人的斗嘴，豆包也有些苦笑不得，连忙拉了田向南一把。
“果子，是我爹朋友家的.......”
随即，豆包就给他解释起来。
说起来，这也都是以前的老关系了。
屋里的女孩叫果子，他爹姓刘，以前是个走山客.......
大概也就是豆包刚出生的那会儿，老杨高刚在夹山沟那边落脚没两年的时候。
有一回这姓刘的走货路过他们那附近，在林子里运气不好，碰到了一头熊。
而更倒霉的是，当时他放了两枪，把熊打伤了以后，手里的老枪却又卡了壳。
眼瞅着被受伤的熊追得鬼哭狼嚎，就要丧命熊爪之下的时候，正好被听见动静的老羊羔给救了。
姓刘的自然是感恩戴德，他们这样的人也重视这个，救命的恩情，怎么得想办法报了才行。
老羊羔那时候正是心灰意冷，想着隐居山林了此残生的念头，自然啥也不需要。
后来就简单了，姓刘的听说老羊羔家里有个崽之后，正赶上他家里也有个刚出生的闺女，就跟他约定了娃娃亲。
而且这姓刘的也厚道，从那以后，在山里走货能尽量从老羊羔这边过的时候，都尽量打这边走。
那几年，包括外面动乱还有物资匮乏的时候，都多亏了他的接济，夹山沟的那几户人才能勉强活下来。
后来，随着动乱越来越大，时局动荡，那姓刘的渐渐的走货也少了，双方也就断了联系。
还是这回老羊羔带着豆包出去办事，正好也路过了边境那边，姓刘的故乡，于是就想着去看一看。
老羊羔一开始倒也不是说真想给豆包找媳妇啥的，主要是想着那两年没少被对方接济，想去看看这位老朋友。
而幸运的是，这位姓刘的走山客现在正好也还活着。
但活着活着，日子过得却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