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荣眼皮微跳，随即笑起来：“换了以前，你绝对是要讲‘在《盟约》里学来’之类。只不过之前讯问的时候，我们掀了你的底，你这辈子在《盟约》里的游戏时间都不超过一百小时！”
泰玉微微欠身：“老板您圣明。”
折荣又笑，随即沉吟，片刻后方道：“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话……那个梦境又是怎样的？”
泰玉摊开手：“既然是做梦，哪能记清楚。”
折荣冷笑：“记不清楚也要记，给你一天时间，认真回忆、记述，形成个材料交给我，不能少于一万字。不要想着糊弄我，否则下次就是十万字，编一本小说也要给我凑够了！”
说是这么说，折荣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泰玉第一次交上来的材料如何，都会表示不满意，让他开启“十万字”创作。无论事实真伪，大量的文本陈述，总会暴露出一些思维特征乃至现实逻辑，到时自有专业人士加以解读。
“礼祭古字”的事儿，这就算过去了。给泰玉上了半天的课，折荣也觉得口干舌燥，刚挥手让泰玉滚蛋，却又记起一件事，重新叫住他：
“这两天，辛芮有没有联系你？”
泰玉微怔：“没有啊。”
折荣皱眉：“真没有？”
泰玉想了想道：“在一个朋友群里说过两句，不过是其他人疑惑她的行程，我和尚格鲁什出面解释一下‘训练场’的问题。”
折荣勾手指：“聊天记录我看一下。”
泰玉没有拒绝，直接展示给他看，只笑道：“我以为你们会全程监控。”
折荣边看边回应：“那是专业人员的事，我到这儿的任务并不是监视你，而是尽可能发挥你‘线人’的价值……这个建群的嘴巴很碎啊。”
用更礼貌的话说：是个热心的八卦党。
建群以来，90%的话题都是由他开启，每日翻新，不会让这个朋友群凉下来。当时也是他对“训练营”成员的“送行”问候，使得泰玉和辛芮等人，不得不出来告知行程有变，引发后续一系列讨论。
泰玉“哦”了声：“你是说洛伦，他也是第一神殿学校毕业的，目前在某个高级实验室工作。”
“我知道，他是‘集修实验室’的助理研究员，我们做过背调，没什么问题。”
“那你这评价……”
“明繁说，辛芮这几天很困扰，状态不太好。”
好不容易在家庭变故中艰难做了心理调整，准备去做一场人生赌博，结果用力击出的一拳落在空处，重新坠入债务和亲情压力的罗网中，挣扎难起，是谁都不会好受。
泰玉没有过多评价，只道：“明繁女士属于‘黑督察’序列，我曾以为辛芮也是。”
“明繁不算‘黑督察’，她和辛彻算是你的前辈，是与我们合作的‘高级线人’。”折荣纠正了一句，随即又叹气，“他们夫妻俩其实有过考虑，毕竟辛芮那个‘夜阑众’的调性太合适了。但这些都要在她从神殿学校毕业后再说，毕竟年纪小，前途未明。不过……”
“不过？”
折荣声音压低了些：“我觉得那小妮子不是好骗的。”
不等泰玉再问，折荣就连珠炮式地往下讲：“这个任务来得太急，辛彻和明繁其实还在‘沉睡’状态，因为能与毕弗扯上关系，就被紧急唤醒，临时加入计划。虽然事先还是筹备了大半年，可有些细节仍不够完备。比如，辛彻以前的投资风格还是比较稳健的，结果和塔布勒对接后，就像失了智……”
“塔布勒？”
“就是毕弗那个侄子，近些年一直帮助他伯父打理私人生意，在外面名声还可以，事实上和毕弗臭味相投，属同道中人。他很懂得掩饰，也喜欢从欺诈中获得快感，是这狗血计划里，明繁为辛芮找的下家，当然只是某种‘暗示’。”
泰玉奇道：“遇上这么一个喜欢欺诈的家伙，吃亏上当不是很正常吗？我感觉里面逻辑还行。”
“作为一个投资人，辛彻肯定希望与毕弗扯上关系，但那是情感上的联系，毕竟他以前就在毕弗手下做事，有天然的优势。但通过塔布勒搞投资，让情感联系提前变现为利益联系，而且是有极大风险的那种，就很蠢！外人也许会觉得，辛彻被利益冲昏了头，但他的家人一定会察觉到问题。明繁知道一切，参与了一定的编剧和演出，她知道问题，但希望观众看不出来，可是辛芮快八岁了……”
泰玉咳了一声。
折荣疑惑地看他，泰玉苦笑：“单位换算症候群。”
折荣表示理解，但还是被干扰了情绪，不想再多说，摆了摆手：“总之，辛彻和明繁为了任务，用整个家庭当诱饵，很敬业但不够职业，整套设计都是这样。不只他们，安排这个任务的也是，一个最本质的错误就是：辛彻一家和毕弗的层次差太远了，也许不显眼，但要撬下来足够份量的收获，就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
泰玉若有所思：“感觉你在给实习生描述一个不太好的公司前景。”
“你算个屁的实习生，最多就是小时工。”折荣对泰玉的形容嗤之以鼻，不过转眼就道，“找工作从来都是‘双向选择’，彼此信息了解越充分，做出的选择越正确。”
泰玉眨眨眼：“真巧，上个聘用我的伏睚，也是这么说的。”
“你咒我？”
“没有，只是觉得，折老板你好正直啊！”
折荣瞥他：“嘲讽？”
泰玉就笑：“不，我只是想问，你信奉哪位神明？”
折荣坦然回应：“和你一样，伟大的晨曦之主。”
泰玉有点儿意外，沉吟了下方道：“我听神殿学校一位朋友说，在红硅星系，大部分人一开始总会信奉晨曦之主，认为主宰的力量强大，自己也会获得更强大的加持。可真正的神职人员、专业人士，会逐步明确自己的内心特质，在神明指引下，转而信奉神国体系内的从神和属神，对晨曦之主的信仰亦不减半分……不过也有些人，凭借这种专业细分，反过来去歧视那些盲目信奉者。折老板，你也算是专业人士，却没有做体系内转换，是特别契合吗？”
折荣嘴角不自觉下抿，最终哼了声：“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