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品了一口。
林暮其实也有些担心，这样的汤水定然不会是好喝的，他吃惯了山珍海味，要是忍不住吐出去，会不会伤害到眼前这些可怜人。
“那什么，我也饿了，剩下的给我吧。”
林暮说着就要伸手去接碗，谁料他一仰头，一饮而尽，将碗递还给了那妇人，直接绝了林暮的想法。
银子递给了那妇人，那妇人还推拒了，两相争执，林暮直接上手夺了他手里的银钱，做了个收入荷包的动作。
“相识即是有缘，莫让铜臭味沾染了，借此别过，有缘再见。”说完后上前与那妇人相拥。
然后就拽着她“夫君”的手，快步离开了。
“她们生活艰难，我吃了她们的口粮，赠送银钱不是应当的吗？”他脸色有些不悦。
“你傻啊……”林暮脱口而出，离宫了这两日当真是让她有些忘了眼前人的身份了，想着抬头看他，好像也没多大变化，又接着说，
“少了半碗汤水不打紧，当着众人的面儿收了你这银钱才是危险，都是贫苦的难民，知道了有这银钱，那不得拼了命抢夺？”
林暮一说完，他脸色明显沉稳了些，“还是你想的周到，是我幼稚了。”
林暮看他眼神失落了，一手拍上了他的后背，“放心，刚刚把银子塞她身上了，她找我们说话都要去无人之地，想来也是个谨慎聪明的。”
之后的两人又在北城区转了一圈儿后，返回了南城区找了酒楼用膳。
阿七早已在酒楼里等候了。
“公子，霖城衙门里管事儿的姓朱，八贤王府上侧福晋沾点亲，霖城领了接受难民的钱粮救济，却一直未能妥善安置，这些钱粮一部分喂了这衙门里的，大多还是送到了八贤王府上。”
林暮听到阿七在报告正事儿，还是多少有些顾虑在，毕竟知道的太多，死的快嘛不是……万一还没等到大结局，那不是……
“那个，我去楼下找小二再炒几个菜来。”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他抬头看了眼林暮已经跑走了，也是眼神示意了阿七继续说。
其实林暮两人在北城区里闲逛的消息老早就被府衙的线人给盯上了，只是他们都觉得是些不认路的外地人走错了路才往北城区去了。
毕竟，真要是暗访查探什么的，哪里会这样大白天闲逛，还带着女眷？这就是林暮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林暮在楼下看着菜牌好一阵思索，磨磨蹭蹭又吃了两盏茶才跟着做好的菜再上了楼。
看阿七的神情，应当已经讲完了，再看眼她的“夫君”，脸色铁青，手里攥紧了茶杯，就要捏碎了一般。
小二送了菜，也是赶紧跑走了，生怕这里突然打起来。
林暮都不用想，一定是阿七报告的调查结果让他上了气。
三人吃了饭食后，就回了客栈，他们要马不停蹄地往下一个地方赶。想来这次的微服私访，京城周边的几座城都要走个遍。
这边三人夜里就到了纪城，这次倒是没有等天亮，而是带着厚厚的银钱去扣了门。
林暮看着那被银票敲开的城门，真真是不得不感叹：“有钱真好。”
说完还对上了“夫君”一个白眼，走过了城门他还说着：“夜里开城门本就违反法纪，若非带了你，何须助长此类歪风邪气。”
林暮听了就是一个不乐意了，“怎么，不带我你们就打算在荒郊野岭里睡到天亮吗？”
“若只有我俩，不用开城门，我们可以翻墙进来。”
林暮：“……”
不过几日，之前那个严肃高冷的皇帝形象已经碎了一地了，但不得不说，男人总还是要有些烟火气，才显得有趣。
还是用“钞能力”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休息了一夜，第二日继续重复着前一日的流程。
阿七照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还是他们“夫妇”二人在城里四处逛着。
纪城盛产胭脂锦布，街上四处可见店铺，走进一家假意看看料子，那精美绝伦的料子也都是白花花的银钱。
稍微精美一些的，一匹布好几两银。所以说也只有有钱人穿的上锦布，贫民还是只有粗布衣服。
两人继续走街串巷，走了好深，才见到了两家藏在居处角落的纺织铺子，院子里全是穿着朴素的女工在晾晒制好的锦布。
林暮使了个眼色，就撒开了手，一个人往前去。这个朝代，女人一般也是不同陌生男子说话的。
“这位大姐，你这布料颜色很是好看，我想买上一匹。”林暮这开口搭讪，倒是比上次强一些，也知道得先奉承几句。
“哟，外地来的吧。”那女人没停下手里的活，继续干着。
“这是如何得知？”这纪城比起昨夜的霖城南城区可富庶多了，自己这一身照常是没太大问题，和旁人也无不同，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本地人的？
“本地人都知道，这锦布只有府衙在册的店面才可售卖，我们这些纺织作坊，只能把货物供给那些店面，私下售卖是要吃官司的。”女人话语里满是无奈。
林暮一下就听明白了，那霖城是官方搞贪污，这纪城则是官方搞垄断。
再等了阿七的消息，这回林暮没找着由头跑了，被死死拽住了，听完了全部，也很是气愤地砸着桌子。
“好一个中间商赚差价！工人一天天起早贪黑赚铜板，他们转手就卖银子！”
林暮想着，这钱真的很是有魔力，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话，直接转换了一下语言就在桌上说了出来。
“都说一旦有适当的得利，这些人就会大胆起来。有一半儿的利，他们就铤而走险；为了十成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律法；有三倍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被斩杀的风险。”
这话一出，阿七和她的“夫君”都怔住了，想来也没想过会从一个女子的嘴里听到这些吧。
“你还有这样的见解，我很意外。”阿七听了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林暮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认同，本想浅浅骄傲一番，听了这话立马反应过来，“意外？有什么好意外的，我的表现难道很像个目不识丁的花瓶？喂，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