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英眨掉眼底的泪光，没有继续刚才的问题，笑着问：“你们吃过早饭了吗？”
陆风晴说：“吃过了。”
她和顾随星吃过早餐才过来的，一同拉过来的还有一车的礼品。
别人探亲是拎大包小包，这狗男人倒好，直接带一卡车的东西……
谢家的佣人还在外面卸东西，她和顾随星先进来了。
谢朝坤问顾随星：“陪我下两把棋？”
顾随星跟着谢朝坤去了书房，陆风晴和顾振英留在客厅里聊天。
佣人把茶端上来后就退了下去，客厅里只剩下陆风晴和顾振英两个人。
佣人端上来的是花茶，陆风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香的茶水夹带着甘甜的味道，冲淡了些许心底的沉重感。
顾振英打量着陆风晴，有些感慨，“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随星最终还是把你带了过来。”
若是她没记错，最早提起这件事，还是随星还在念高中的时候。似乎是高二暑假，随星过来谢家玩，聊笑间她注意到随星一直看手机，心中一动，随口打趣随星，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没想到那小子满脸笑容的冲他们点头说有。
那小子说他有个很喜欢的女生，不过他答应过他爸不早恋，所以还没追。等在一起了，一定带过来让他们看看……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把长辈们都逗乐了。
后来随星终于考回A市，原本说得空了就带人过来的，谁想到……
陆风晴也想起了当年的事。
一切本来都好好的，所有的转折，都是从那场车祸开始。
陆风晴再度红了眼眶，“抱歉，要不是我，顾爸爸他……”
有些事有些人，藏在心里不提，不代表忘记了，也不代表就不在意了。
从有记忆开始，除了外公外婆之外，对她最好的人就是顾振军，那位总是笑着喊她念念宝贝的长辈。可是这么好的人，却为了救她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出事之后她甚至没能去见他一面。
顾爸爸的事，是从小到大唯一一件她没办法说服自己的事。
一双长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陆风晴抬起头，对上顾振英温和的双眼。
“见义勇为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事他没少做，振军他从小就是个很善良的人，哪怕不是你，换成别的人，他遇到了也会这么做。”顾振英温声说，“振军把你当女儿，你也叫他一声顾爸爸，他只是在救自己的孩子罢了。”
陆风晴没想到顾振英不仅不埋怨她，还反过来安慰她，鼻尖一酸。
顾振英轻叹了口气，“老天爷不会亏待善良的人。他总会醒来的。”
那是自己的弟弟，她当然心疼，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们最该埋怨的是那个肇事司机，而不是另一位受害者。
书房里，谢朝坤也在回忆着当年的事。
“人生无常。当年出事之前振军还给我打过电话，说等过两天忙完了就带上阿瑶和你过来看我和振英，一起吃顿饭。”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医院里。
顾随星安静的听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个书房位置很好，东侧是一面落地玻璃门，门外是一个被绿竹和假山环绕着的小院子，风动时水流声和竹叶簌簌作响交织交错，清澈的流水从假山中灌出，落下地面的小鱼池里。
谢朝坤转头朝小院子里看了眼，视线在小鱼池灵活游动的鱼儿身上停留几秒，又回头看向对面，眼底闪烁着洞悉的光芒，“你到现在还是认为，你那小女朋友的事不是个意外？”
顾随星神色淡淡，“我不相信巧合。”
事发那天下午陆风晴约他出去逛街，说要给他父亲买生日礼物。他因为路上堵车，晚到了半个多小时，没想到等他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看到的是跪坐在地上面色煞白满眼呆滞小女朋友，还有他父亲那辆撞得直接报废的车。
据目击者所说，当时陆风晴刚从银行里出来，那辆车突然出现，失控般朝她直撞过去，如果不是后来横穿进来的另一辆车，死在现场的就是陆风晴了。后来警察从银行调来的门口监控也证实了那位目击者说的话。
肇事司机当场就死亡了，当时他刚上大学，光有钱没有势力，通过谢家三叔的帮助才查出出事前那个肇事司机为了给母亲治病欠了一笔高利贷，因为一直还不上，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被债主抓走了。
债主听说肇事司机死亡的消息后，正准备去找他的家人麻烦，次日早上突然在自家门口发现一个大行李箱，打开一看，里面放着整齐的放着一捆捆现金。现金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明这笔现金的金额，让他收了钱把孩子放回去。
本以为人死了钱也没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债主很干脆的把那人的孩子放了回去。那人的妻子接回儿子后立即带着儿子离开了A市，没管躺在医院病床上还没出院的婆婆，就连丈夫的尸骨都没去收。
那时陆风晴才十八岁，刚回A市没几天，只要出门基本都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有得罪人的机会，和她走得近的也只有两波人，一个是他家，一个是陆家。
如果是因为陆家，说句不好听的，去撞陆雨涵或者陆风煦和陆风遥那两个小孩都比撞陆风晴这个刚回来的外孙女管用。如果是因为他，他想不出自己得罪过什么人，能牵连到女朋友。如果是因为他爸或他妈……撞他不更好么？
总不能因为自己活得不如意想要报复社会随便找个人撞，这个理由没法解释那笔突然还清的债务。
老爷子早在事发后不久就派人去问过，他后来也派人去了一趟，可惜债主和肇事司机的妻子一个只认钱一个只管儿子，都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线索就这么就断了。
这起事故，顾随星更倾向于本就是冲着陆风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