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峰下完早朝就直接回了家，至于楚霁的试探，他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不是被吓大的，就算别人知道里面有他的手笔又如何，那时候水都搅浑了，谁还顾得上他呢？
回府的路上，李凌峰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的雪花，想起今日早朝发生的事，不由得有些失神。
如今永德帝虽没有立即处置曹士嵩，但此人作为废子，结果早已注定，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帝王为了制衡朝局，也默许了彭桦提出的建议。
朝中很快便会有部分官员受到此事的牵连被贬出京，这些人或许真的参与了此次事件，或许不过是别人的顶罪羊，又或许根本连顶罪都算不上，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就会因此事丢了头顶上的乌纱帽。
政治，从始至终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他默默放下了车帘，摸了摸怀里抱着的暖炉，就听见一旁正襟危坐的徐秋开口道：
“公子，自从那日秦大人将证据交给咱们以后，就已经接连几日告病在家了……”
秦肃这人胆子并不算大，或许是因为出身寒门，在朝中并无倚仗，所以平日里也谨小慎微，否则身为义仓总管，也不至于被一个区区副总管钱义山架空到到这等地步。
这人能硬着头皮将证据交到李凌峰手上，也不过是因为李凌峰找的牵线人是孟宪，与其说是信任李凌峰，还不如说是信任几十年的好友。
但说到底，秦肃在官场上是懦弱的，否则手里握着这么大个秘密，早便可以借着这事向太子亦或是其他的人投诚了。
蔡大人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秦肃并没有，可见是不愿参与朝廷党争，也没什么心气的人。
如今还因着将证据交到李凌峰手上而惶惶不可终日，竟然连着几次告病在家，试图将自己从此事中脱身出去，可见是何其天真。
李凌峰轻笑一声，他知道徐秋在此刻提起秦肃的意思，如今太子一党与彭桦一党的争锋已经开始，太子此番让曹家吃了这么大一个瘪，曹良老匹夫怎么可能愿意轻轻放下。
义仓的人被洗牌是迟早的事，只怕除了义仓，哪怕是和这件事稍微沾点关系的人都会被随便寻个由头贬斥出京，秦肃身为义仓总管，自然是没得跑的。
徐秋跟随在李凌峰身边这么久，自然也对朝中局势有所了解，此时提起秦肃，不过是想公子趁机出手保下此人为他们所用罢了。
李凌峰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可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他手底下虽然缺人，但缺的却是可用之人。
显而易见，如今的秦肃并不是。
徐秋有些疑惑，忍不住担忧道，“公子走的是孟大人的路子，若是对秦大人之事坐视不理，会不会有伤情分？”
李凌峰闻言一愣，抱着手炉的身子只是稍微一顿，便换了个自在些的姿势斜倚在车内的软榻上。
“不知道。”他实话实说。
孟宪是个脑子拎得清的人，在当初他还在微末之时就想将孟知若许配给他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来。
当时他与孟知若都没有那层意思，孟宪也并不强求，反而极短的时间改变了策略，将孟知若送进了宫里，或许这事儿是孟知若一心想要贵命促成的，但如果没有孟宪拍板，只怕也成不了。
更何况，对方原本在黔州任职，这么快就能被调任回京，而且还升了官，可见对方并非对此事毫无准备。
李凌峰半眯着眼，突然又扯了扯唇道，“应该不会，一来孟宪并不会想他人知道自己也参与此事，二来他能帮你家公子我牵上秦肃，不过是为了卖个人情，如今这人情还没兑现，怎么可能因着旁的事白白不要？”
徐秋听得似懂非懂，却自觉的闭上了嘴，觉得没有再继续刨根问底的必要，只要公子心里有数即可。
两人回府，李凌峰看着去留园里的雪景喜人，看着天色尚早，命厨房的人打了锅子，又差人去城中的羊肉铺子买了几斤羊肉，打算弄个羊肉火锅解解馋。
小淳儿如今已经蒙学，李凌峰时不时抽查他的功课，都完成的不错，今日趁着手里得闲，教这小家伙以雪景融情写写诗词，小家伙也学得有模有样，看得他这个当舅舅的颇感欣慰。
张氏一行人站在回廊之上，瞧着舅甥两人在院中其乐融融的模样笑得见牙不见眼。
瞧了一会儿，张氏忍不住道，“峰哥儿瞧着是喜欢孩子的，就是久久不说亲事，让我这个当娘的也睡不踏实。”
张氏身旁站着的是自己的大丫鬟碧春，这会儿正抱着新的手炉过来给张氏换上，闻言笑眯眯的替自家夫人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开口笑道：
“像咱们家大人这样丰神俊朗，仕途光明的好儿郎，夫人还怕找不到儿媳，要是大人想说亲，只怕京中贵女想结亲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夫人一万个心都该放在肚子里才是，哪里还需操这样的闲心？”
碧春嘴皮子利索，那嗔怪的模样逗得张氏、李思玉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呀你……”张氏笑着拍了拍碧春的手，无奈道，“峰哥儿娶妻我这个做娘的也好早抱乖孙嘛，只是这浑小子自从上次杜家那事儿后就不许我在给他张罗亲事，眼瞅着他这进度，我真怕我哪里闭了眼了还看不见他娶妻！”
“娘！”听见张氏这话，李思玉无奈的叹了口气，“娘是长命百岁的，哪里会抱不上亲孙子？再说峰弟如今还年轻，又有朝中事情耽搁着，即便晚些成家又何妨？”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笑道，“再说了，如今亲孙子抱不到，娘不是还有外孙子疼？娘想疼孙子，那就多疼疼淳儿吧。”
“我还不够疼那小皮猴子？”张氏知道女儿这么说是宽慰自己，不想让自己逼儿子逼得太紧，也不说李凌峰的事了，佯嗔道，“那小皮猴子如今天天把自己是大人挂在嘴上，连外祖母抱抱也不肯了，看样子是嫌弃老婆子咯。”
“哪能啊？”
李思玉欲哭无泪，连忙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自己的老母亲道：
“淳儿那臭小子如今连我这个娘都不给抱了，但谁不知道他心里最想着的就是外祖母，先前去学堂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母亲您呢，连我这个亲娘都没有……”
“哈哈哈，这倒是！”张氏想了想儿子，又想到自己的小外孙，不仅李思玉没有，连李老三这个外祖父还有林青松这个亲爹也没有，她可是老李家的独一份，不由得又被哄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