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悬停在高空，一条钢缆吊索从舱内垂下。
方颜看着罗十废用救生带将她与苏让绑在一起，忍不住问：“一定要两个一起吗？”
“节约时间，”罗十废在两人身上绕着救生带，“直升机油量不多，少跑一趟算一趟。”
“人家公司高管坐飞机都得分开航班，”方颜低声嘀咕，“您把咱俩绑在一起，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
“呸呸呸，”罗十废连啐几声，“直升机飞得不高，你俩要不了两分钟就能上去，能出什么危险。”
方颜望天。
她和苏让背靠背，看不到彼此的脸，但罗十废把他俩从腿到腰绑得紧紧的，就差没拿个套子把他们套在一起。
她被迫靠在苏让背上，像是抵着一块温热坚硬的钢板，她正想动一动，就被罗十废警告：“别乱动，影响我打结。”
方颜正要说话，被他用力一勒，差点憋气升天。
“师叔，”她闷哼一声，“我们是人，不是背包。”
罗十废笑笑：“当年我在部队，十秒就能打好一个背包，急行三十公里也不会散。”
“是是是，”方颜憋着声音道，“您好了没？我们该上去了。”
罗十废打好绳结，围着两人转了一圈：“行了，上去吧！”
他豪迈一挥手，直升机上的绞车手开始上提钢索。
方颜感觉自己的足底慢慢离开地面，一寸一寸往上移。
这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奇怪感受，人类虽然梦想飞翔，但当两脚离开大地，那种悬空的失重感又会让人感到无助。
“怕吗？”清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方颜下意识想转头，想起自己正悬在半空，为了安全着想，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还行吧。”她回道。
“不恐高？”苏让又问。
方颜盯着脚下逐渐远离的地面：“不太恐。”
“你不是晕机吗？”
“谢谢你的提醒。”有了苏让这句话，方颜顿时觉得有点晕，她抬起视线望向远处，目光正好与树林上方平齐，“你可以闭嘴了。”
苏让果真没再出声。
方颜吐出一口长气，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树林顶端已经脱离她的视线，远处山峦的轮廓影影绰绰，再往上是无垠高空。
今晚没有月亮，山里的夜空静得发黑。
方颜将目光重新投回地面。
她从不认为自己恐高，但也许是苏让那句提示让她想起乘机时的烦躁，她看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山崖和树林，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又很快放开。
方颜迟钝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那是苏让的手。
她想开口，却因头顶越来越响的轰隆声闭上嘴巴。
狂风刮在脸上，方颜只觉身上的救生带突然发紧，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往上一拽，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倒向后方，落到实地。
机舱里，她和苏让两人背靠背躺在地上。
绞车手将他们身上的救生带解下来，扶着两人在舱内坐好。
方颜活动了一下手脚：“早知道是这样上来，还不如走下去。”
“什么？”苏让问。
机舱里的空间不大，他的座位与她挨得很近，方颜一转头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
对着这张已经看惯的脸，方颜忽然词穷。
“没什么。”她扭头看向窗外。
机舱里的噪音很大，很少有人会在这样的环境中产生交谈的欲望，苏让没有追问，方颜更是安安静静坐着。
直升机朝山下飞去，强大的气流偶尔产生颠簸，两人的肩膀时不时轻轻碰上，又很快分开。
方颜往窗边挪了挪，只见山下的灯光越来越亮，他们最终降落在一个学校操场。
直升机将两人送到以后再次升空折返，方颜捂着头脸迅速退后，避开气流卷起的尘土。
等她放下手，安静的操场中只剩下她和苏让两个。
方颜清清喉咙，招呼苏让：“走吧。”
说完，带头朝外面走去。
“方颜。”苏让突然在身后叫她。
“干嘛？”方颜回头。
苏让站在原地：“如果我想追回我的前女友，你会生气吗？”
他猝不及防扔下一个王炸，方颜愣了愣。
虽然在这之前就隐隐有些预感，但当她听到苏让真的把话挑明，还是有点儿发懵。
她指指自己：“前女友？”
苏让走到她面前：“我没交往过别的女生。”
“男生呢？”方颜下意识问。
话音未落，就见苏让定定看她一眼，眼中有着无奈与责备。
方颜抬手：“好，我知道，也没有。”
她大脑急速运转：“我可不可以请教一下，你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
“不是突然。”苏让道，“是很久。”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方颜觉得自己的脑速有点不够用。
“很久？”她用谨慎的目光打量他，“我们只交往了三个月，中间还有两年没有联系。”
重点是，交往的那三个月，他还对她不冷不热。
苏让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没了下文，方颜等了一阵：“没了？”
苏让两眼微垂，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透出几分浓墨渲染的沉郁。
方颜望着这张她过去喜欢的脸，撇了撇唇：“苏让，我不喜欢貔貅。”
苏让抬眼看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带着几分自嘲：“貔貅只进不出，我知道你不喜欢。”
方颜动了动眉梢，没说话。
苏让和她对视两秒：“喜欢上你，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方颜顿了下：“我一向讨人喜欢。”
“所以当初我很困惑，”苏让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方颜眨了眨眼。
“除了这张脸，我大概没有特别吸引你的地方，”苏让淡淡笑了下，“但我还是很好奇，你会喜欢多久。”
方颜沉默，话题的走向有点儿不对劲，但她又忍不住想听。
“事实证明，我太高估自己。”苏让道，“我没能让你继续喜欢。”
“等等，”方颜打断他，“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她思考了几秒，皱眉道：“你做了什么让你以为我会继续喜欢下去？”
“你说过解谜很有趣，”苏让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愿意多解一阵。”
方颜：……
方颜觉得当初不是她脑残，就是苏让脑残。
当然也可能两个人都脑残。
“你的智商呢？”方颜问，“我说什么你都信？”
“我没谈过恋爱，”苏让道，“你是唯一一个。”
方颜呵呵两声：“谢谢，你该不会以为只要你保持高冷和神秘，我就会继续围着你转？”
“后来我想明白了，”苏让道，“但明白的时间不太对。”
方颜的心情有点儿复杂：“什么时候？”
“两年前，七夕那天。”
那一天，苏让的手机上多了一条分手信息，方颜告诉他，她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