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收回思绪，她轻轻抚摸叶桃李被血液结痂的紫发。
她现在依旧讨厌世家子弟，不过叶家除外，虽然说叶家就是月族最大的那个世家。八年前在云澜之巅陈浔同意叶桃李的请求也正是因为她始终相信叶家是不一样的。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陈浔轻声说道。
整个玉关已经消失，在叶子的身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流动的沙砾如涓涓细流般坠入深谷，在叶惊蛰与使徒零的大战后玉关不仅被荡平乃至它的地下城市都被全部摧毁。
江眠站立在深渊旁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世界。
“军主，大家都死了么。”江眠问道。
“嗯。”
他们不仅死了，并且全部尸骨无存。
浓烈的悲怆笼罩在江眠的心头。
“经历过战争的人是不是心都会冷下来？”
“因为见惯了死亡，虽然今天这样惨烈也是史无前例的。”陈浔看向荒凉的远方，“霜月不剩多少人了。”
……
一个小时后，徐梨和叶桃李相继醒来。
“咳咳。”叶桃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喉咙里的细沙咳出，沉积的沙土从她的身体上抖落。
天还未破晓时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可如今莽荒之中只剩下寥寥五人。
从叶惊蛰来后叶桃李的意识就失去了，她环视着周围无比陌生的场景，如炼狱般的尸山血海不见了，世界回归愚昧时代，仿佛从未有过文明介入。
“浔姐，萧澈呢？”叶桃李轻声询问。
“白敏呢？”
“段屿呢？”
“赵恒呢？”
“大家呢？”
陈浔没有回话，只是沉默。
“那我的父亲呢？”
“桃李，九阶与九阶的战争是有无限可能的，或许你的父亲……”
“那就是死了吧。”叶桃李身体一颤，眸子里泪光闪烁，却始终没有落下。
“万一……”
“没有万一。”叶桃李轻声说道，她将紧攥着的右拳松开，一小块澄澈无比的美丽晶体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之中。
“这是父亲刀上镶嵌的龙晶……龙晶都是有灵性的……”叶桃李黯然地说道，“浔姐，我的父亲真的走了。”
叶惊蛰和使徒零两位九阶相撞产生的巨大能量连他们本身的身躯都扛不住，叶惊蛰背对着叶子他们吸收了绝大部分的破坏，叶子才得以在边缘撑下这令天地都为之色变的短短几秒钟。
“就让他在这里安心地长眠吧。”叶桃李伸手感受着裹挟着沙砾的轻风。
江眠有些心疼地看着叶桃李悲戚的背影，他从未见过叶桃李这幅脆弱的样子。
“公主……”江眠轻声说道。
同样知道亲人离世痛楚的陈浔将彷徨的叶桃李拥入怀中，她温柔地轻轻拍打叶桃李的背部抚平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突然半个刀身都陷入泥沙之中的卿月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凤鸣，干涸的血液与沙土从它莹白的刀身上绽开，卿月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缓缓浮空。
而叶桃李手中的龙晶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身旁盘旋，然后化作洁净的流体与卿月相融。
“叮！”
发现异动的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中绚烂的仪刀。
龙凤呈祥。
从陈浔怀抱里松开的叶桃李若有所感地伸出她的右手，卿月亲切地摆动着它的刀身，刀柄稳稳地被叶桃李握住。
狂风大作，扫尽叶桃李周身如同草木凋零般地衰败气息，叶桃李的紫发迎风飞扬。
“这就是族长的传承吧。”一直沉默不语的徐梨突然开口说道。
她艰难地握起右拳放在胸前，尊敬地看向庞大深渊之上洋洋洒洒的尘土行了一个军礼。
“你们叶家还真是……”徐梨看着金骨峥嵘的叶子，再看看将这柄从今往后的月族最强之刀握在手中的叶桃李感慨地说道。
她又看向深渊边那个瘦削的青年。
这个人听说也是叶家人，但在徐梨的心中这人带给自己的危险系数甚至要比在一旁吸收着复苏药性的叶子还要高。
“明明什么气息都嗅不到。”
徐梨望着江眠那张清秀的脸庞美眸眯起，虽然在使徒零的领域下所有人都动弹不得，但当时她在被领域影响的最后一刻恰好看向的就是如今已经消失的玉关城墙。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使徒零从城墙之上坠落之后那样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可未等徐梨思考，杀戮带给她异于常人的第六感使她姣好的身躯瞬间绷紧，她举起凛冬站起，面向着玉关原本的城门朝着远方看去。
漫天的黄沙之中能朦胧地看到无数黑色人影。
“有人来了。”徐梨提醒道，她想要活动身躯，可之前大战带给她的创伤实在太大，稍微牵扯关节都是刺骨般的疼痛。
“不用。”陈浔摇摇头。
徐梨不解地与那双蔚蓝眸子对视。
“那是霜月的补给军队。”陈浔轻声说道，“按照约定计划是闪击月关之后巩固领地的，可如今发生的变化相比于计划的结果相差太大了。”
“两军全军覆没不说，甚至……”
陈浔没在说下去。
“不过这样也好，就凭借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也走不回云澜。”陈浔轻声说道。
“那就这样退兵了？”
“怎么可能？”陈浔狞笑，像一头嗜血的厉魔，她的眼眸恍若陵园的盈盈鬼火。
“只是暂时休整罢了，西国那边可是死了九位高阶使徒。”陈浔冷声说道。
“我就说五个军主里就你最合我的心意。”徐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平添了几分血色。
“不仅是你霜月，西国可是把我血月的精锐都给杀完了。”徐梨漆黑的眼眸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戾气。
“所以说那个泄密的人可能就不是这次出征的三军中的人。”江眠轻声说道，他的声量不大，但却给了在场清醒的其他三人迎头一棒。
“你说是雾月或者花月的人？”徐梨问道。
“或许呢，甚至这个人在军队中的级别可能还不低，你说如果月族的军主出现了问题……”
“不可能，五军军主绝对做不出背叛月族的事情。”陈浔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月族的军主可都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
“那就不剩几个人了。”江眠看向远方霜月军点燃的军火说道。